“……咳……咳咳……”
“……本王，还没死呢。”
“你急着下去，陪谁啊？”
那声音是如此的虚弱。
虚弱得就仿佛是，那已是被狂风所彻底吹裂了的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仿佛是要耗尽，他那早已是所剩无几的最后一丝……力气。
可那声音之中，所蕴含的那股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却在这一刻，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姿态，狠狠地撞击在了，在场所有人，那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神迹震惊得无以复加的脆弱的心弦之上！
李广与张猛，那本是如同磐石一般，坚毅的身体，竟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他们那双本是骇然与迷茫的虎目之中，瞬间，便被一种比之前那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更加恐怖，也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极致的狂热，与虔诚所取代！
他们想也不想地，便向着那如同一个巨大的，太阳一般，散发着赤金色光芒的火山石药桶望了过去！
只见那本是静静地，躺在那沸腾不已的金色的药液之中的顾临渊，那本是紧闭了，整整七日之久的，深邃的眼眸，竟也在这一刻，缓缓地睁开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没有一丝一毫的迷茫。
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弱。
有的只是一片经历了一场烈火炼狱之后，所沉淀下来的纯粹的平静。
与那洗尽了所有铅华，放下了所有执念的绝对的坦然。
就仿佛，是一尊已是在那无尽的业火之中，涅盘重生的，古老的帝王，终于，在这一刻，缓缓地睁开了，他那看惯了所有罪恶与救赎的审判之眼。
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了，那激动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的李广与张猛。
那双本是充满了平静与坦然的深邃的眼眸里，瞬间，便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充满了无尽欣慰与歉意的神情。
“……二位，将军，辛苦了。”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是充满了一种无上的威严。
“……是本王无能，累众将士受苦了。”
“……殿下！”
李广与张猛，在听到了，这句充满了自责与担当的话语之后，那本就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地崩溃了！
他们，再也顾不上任何的君臣之礼，与那早已是如同刀割一般的身体的剧痛！
“噗通！”一声，便重重地跪倒在了，那充满了无尽生机与希望的青草地之上！
“……末将，无能！”
“……末将，有罪！”
两个早已是在那尸山血海之中，摸爬滚打了，数十年之久，早已是将流血流汗不流泪，当成了自己那刻在了骨子里的座右铭的铁血硬汉，此刻，却是如同两个，受尽了天大的委屈的孩子一般，嚎啕大哭了起来！
那哭声之中充满了无尽的委屈。
无尽的不甘。
与那在经历了一场，残酷的背叛之后，所剩下的那一丝如同劫后余生一般的庆幸，与重新找到了自己，那失落了的灵魂归宿的巨大的喜悦！
“……好了，”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同样是充满了宁静与淡然的女子的声音，却是缓缓地响起“都起来吧。”
“……如今，大敌当前，还不是哭的时候。”
灵素缓缓地开口，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是充满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宁静，与安详的神奇力量。
李广与张猛闻言，那巨大的悲痛，竟真的在这一刻，奇迹般地止住了。
他们缓缓地抬起头，那双虎目之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
眼前这个女子，虽然看上去，依旧是那么的柔弱，那么的人畜无害。
可她的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与生俱来的气场，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更加的恐怖，也更加的令人心悸！
如果说之前的她，是一柄藏锋于鞘的绝世神兵。
那么，此刻的她，便是那与这整个天地都融为一体的无上的……道！
“……是。”
他们不敢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违逆。
连忙用自己那颤抖不已的双手，擦干了脸上的泪水，从那冰冷的地面之上，重新站了起来。
“……说说吧，”灵素缓缓地开口，声音平淡地，说道“京城，如今情况如何了？”
“……回，姑娘的话，”李广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自己心中那早已是翻江倒海的声音，沙哑地说道，“京城，已是彻底地乱了。”
“……自七日之前，那三道足以让山河为之色变的惊天密令，从那重兵层层封锁的养心殿中，传出之后。”
“整个京城，便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极致的肃杀之气，所彻底笼罩。”
“摄政王以‘搜捕罪人顾临渊’为名，大肆抓捕异己，早已是将整个朝堂，都彻底地清洗了一遍！”
“如今，忠心耿耿的文武百官，早已是被他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抄家，下狱，死伤殆尽！”
“整个朝堂，已是彻底地沦为了他的第十六章: 最后的奏鸣曲一言堂！”
“……而那本是象征着天家威仪的九门，也早已被他麾下的御林军，与城防营，用数万斤的巨石，与烧得通红的铁水……彻底地封死！”
“如今的京城，许进，不许出的！”
“任何胆敢靠近者，格杀勿论！”
“……至于那被重兵，围了个水泄不通的皇家寺院之内老妖婆，”李广的那双虎目之中，瞬间，便闪过了一丝，极其冰冷的杀意！，“她倒是显得异常的……平静。”
“就仿佛是早已将所有人的命运，都彻底地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一个高高在上的棋手，在冷漠地欣赏着，脚下一群卑微到了极致的，可怜的蝼蚁的垂死挣扎。”
李广那充满了悲愤与不甘的话语，就仿佛是一柄柄烧得通红的，锋利的尖刀！
狠狠地刺入了，在场所有人，那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
让他们刚刚才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眸子里，瞬间，便被一片更加深沉，也更加令人窒息的阴云，所笼罩！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京城，已失。
朝堂，已乱。
他们已是成为了，被整个天下，都视为通敌叛国的乱臣贼子！
他们已是失去了所有可以翻盘的筹码！
他们被那张早已准备了二十年之久的天罗地网，彻底地困死在了，这小小的江南之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丧心病狂的野心家，一步一步地将那个万里江山，彻底地窃取！
“……呵呵。”
然而，就在这所有人都被这残酷的现实，彻底击垮了的绝望的时刻！
那个一直是静静地倾听着的女子，却是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充满了不屑与嘲讽的轻笑。
“……乱？”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那双本是充满了宁静与淡然的星辰般的美丽的眸子里，充满了一种早已将所有人的命运，都彻底掌控在了自己手中的绝对的……自信。
“……在我看来，这还远远不够乱呢。”
“……什……什么！”
李广与张猛闻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的迷茫！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还不够……乱？
难道非要等到，那两个早已是丧心病狂的野心家，彻底地登上了那九五之尊的宝座，将整个天下都彻底地，搅了个天翻地覆，才算是真正的乱吗！
“……二位将军，”灵素缓缓地开口，声音平淡地说道，“你们可曾听说过‘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的道理？”
“……这……”
李广与张猛闻言，瞬间眉头紧锁！
他们虽然是武将，可对于这句早已是流传了，千百年之久的兵家至理，却还是略有耳闻的。
“……如今的大周，早已是一棵从根部，便已是彻底，腐烂了的参天大树。”
灵素的声音，虽然平淡，却是充满了一种，足以让任何心怀幻想的人，都为之彻底清醒的冰冷的……残酷。
“……德太妃，与摄政王，那两个丧心病狂的野心家，只不过是那盘踞在，这棵腐朽的大树之上的两条，最显眼的毒蛇罢了。”
“……就算我们今日侥幸，能够将这两条毒蛇，彻底地斩杀。”
“可只要这棵，早已是病入膏肓的大树还在。”
“那么明日，便会有更多更隐蔽，也更恶毒的毒蛇，从那早已是腐烂不堪的根部，疯狂地钻出来！”
“届时，我们今日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不过是一场治标不治本的可笑的……徒劳罢了。”
“……所以，”灵素那双充满了宁静与淡然的星辰般的眸子里，瞬间，便爆发出了一阵恐怖的杀意！，“我要的，不仅仅是……斩蛇！”
“更是，伐木！”
“是将这棵早已是从根部，便彻底腐烂了的参天大树，连根拔起！彻底地……焚毁！”
“然后，再在这片被鲜血，与烈火，所彻底洗礼了的焦土之上，重新种下一颗充满了希望与生机的全新的……种子！”
“让它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之下，重新茁壮成长！开出一朵真正属于天下万民的太平之花！”
灵素，那充满了疯狂与决绝的话语，就仿佛是一道道，来自于九天之上的紫色惊雷！
瞬间，便将那本是被传统的君臣思想，所彻底禁锢了的李广，与张猛二人，劈得魂飞魄散！
他们的那双本是充满了震惊与迷茫的虎目之中，此刻，显得既狂热又迷茫！
他们，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其胸中所蕴含的，足以让古往今来，所有帝王都为之汗颜的宏伟的蓝图！
她，要的不是救赎！
而是，新生！
不是，修补！
而是，重塑！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破，大立！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王者，胸襟！
“……末将……末将，明白了！”
李广没有任何的……犹豫！
单膝跪地，声音充满了恭敬与狂热地嘶吼道，“末将，愿为姑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末将，也愿为姑娘，马首是瞻，死而后已！”
张猛，也同样是没有任何的犹豫，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地嘶吼道！
“……好。”
灵素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双本是充满了智慧的美丽的眸子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欣慰，与早已将所有人的命运，都彻底掌控在了自己手中的绝对的……从容。
“……二位将军，请起。”
她缓缓地开口，声音平淡地说道，“接下来，我有三件事，需要你们去做。”
“……第一，”她的目光落在了，李广的身上，“李将军，你即刻持我手谕，与殿下的亲笔信物，日夜兼程，赶赴北境。”
“……去找那个早已是被所有人，都遗忘了的镇北王——独孤信。”
“……告诉他，他的女儿，独孤皇后，当年惨死的真相。”
“也告诉他，他那被人当成了疯狗一般，囚禁在了天牢最深处，整整二十年之久的唯一的外孙，还……活着。”
“……他是个聪明人。”
“他知道，该怎么做。”
“……第二，”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张猛的身上，“张将军，你留下，整合你们那所剩无几的龙骧卫残部，与我‘听风阁’的‘山’字部，合兵一处。”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整个江南的兵权！”
“我要在三日之内，看到一个铁板一块的……江南！”
“一个足以与，那被叛军所彻底掌控了的京城，分庭抗礼的全新的势力！”
“……至于，第三……”
灵素缓缓地，抬起头，那双看透了所有人心险恶的眸子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复杂，与深深的疲惫。
“……那，便是等。”
“……等？”
李广与张猛闻言，瞬间，眉头紧锁，一脸不解地问道。
“……不错，等。”
灵素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双充满了智慧的美丽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极其冰冷的杀意！
“……等一个，足以让那两个自以为胜券在握的野心家，彻底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最好的时机！”
“……也等一个，足以让我与殿下，彻底恢复元气，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的最后的……契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