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语还在响。
林小满的手指猛地扣住梦境编织者的肩头，将他从地上半扶起来。那声音像是从墙缝里渗出来的，又像是贴着耳膜刮过，断续却清晰：“血祭重启……钥匙已醒……”
她没时间细想这话语背后的含义。眼前最要紧的是他胸前的符文——原本稳定的金光边缘正泛出青灰色，像墨汁滴进清水里缓慢晕开。那不是外来的侵蚀，而是从内部被污染的征兆。
“还能撑住吗？”她压低声音问。
梦境编织者喉咙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抬手按在胸口，指尖微微发颤。他知道那股力量正在体内游走，试图占据他的脉络。可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些低语竟与他记忆深处某些片段产生了共鸣。
林小满盯着那组纹路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探入怀中，掏出那块残缺的符文碎片。它表面粗糙，边缘带着不规则的裂痕，但内里流转着一丝幽蓝微光，曾与梦境编织者的衣饰产生过短暂共鸣。
她咬破指尖，在碎片背面迅速画了一道引脉。血珠顺着刻痕滑落，发出轻微的“滋”声，像是热铁碰上了霜雪。紧接着，她将碎片贴上对方胸前，正对主符文中心位置。
“把你的力量交给我一瞬间！”她说完，掌心用力一压。
刹那间，一股剧烈震感从接触点炸开。林小满手臂猛颤，几乎握不住碎片。两股能量刚一交汇便激烈排斥，蓝光与金光交错迸射，火花四溅，像是有看不见的雷电在两人之间撕扯。
周予安立刻靠过来，却被一道无形气浪掀退数步。他虚体晃动，冷息紊乱，勉强稳住身形后不敢再上前。
“不对……不能硬接。”林小满闭上眼，呼吸放缓。她不再用灵力强行引导，而是调动引魂人特有的感知方式——以魂识去模拟能量运行的节奏。
她回想起刚才梦境编织者觉醒时的那一幕：金光自体内爆发，沿着特定轨迹流转，如同某种古老的律动。而此刻手中的符文碎片，其内部能量走向竟与之完全相反，呈镜像状态。
“是反向节律……”她睁开眼，左手猛然翻转碎片，将其倒置重新贴回原位。
嗡——
一声低鸣骤然响起。
金光与幽蓝交织成束，螺旋上升，在半空中撞出一圈波纹。弥漫四周的低语戛然而止，仿佛被利刃从中斩断。书店内的空气为之一凝，连地面上尚未散尽的梦魇兽灰烬都停止了蠕动。
林小满感觉到掌心传来稳定的震频，那是两种符文真正开始同步的信号。
“成了。”她喘了口气，额头已渗出细汗。
梦境编织者睁开眼，发现胸口的灼痛减轻了许多。青灰色的裂痕没有继续蔓延，反而被一层柔和的双色光晕包裹住，像是被重新封印。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林小满回头问他。
“能撑。”他点头，声音仍有些沙哑，但比之前稳定，“这股力量……我能控制。”
“好。”她站起身，目光扫向地面断裂的符文线条，“现在我们得抢时间。阵法已经残破，必须先把导流桥稳住。”
话音未落，地上的灰烬突然微微起伏。先是左角一块区域轻轻跳动，接着右前方也有了动静。那些本该彻底消散的残渣，正缓缓聚拢，形成半透明的轮廓。
狼首蛇身，赤红双眼。
又是梦魇兽。
但这次不同。它们没有实体触须，身体由雾状物质构成，行动无声无息，直接穿透书架之间的空隙，朝着封印阵的核心节点逼近。
“它们学会穿阵了！”周予安急喊。
林小满眼神一凛，双手迅速结印，引导胸前符文组合的能量沿主脉疾驰而去。蓝金双色光芒如潮水般涌出，灌入断裂的导流桥。
轰！
冲击波炸开，扇形光浪横扫而出，将最先靠近的一只梦魇兽直接焚灭。它的影子在光中扭曲、崩解，连灰烬都没留下。
可另外两只已绕到后方，目标明确——直扑连接阵眼的最后一段能量通路。
“来不及了！”周予安脸色一白。
“你能接上冷息吗？”林小满猛地回头。
少年鬼魂咬牙，双手合拢于胸前，将残余魂力尽数凝聚。冷息化作银线，缠绕在导流桥末端，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传导。
“够了！”林小满低喝一声，转身扑向阵心石台。她双膝跪地，掌心紧贴台面，将符文组合的力量缓缓沉入地底。
一股稳定的震感自石台扩散开来，沿着残存的符文线路蔓延。断裂处陆续亮起微光，虽不如先前明亮，却已恢复基本运转。
梦境编织者盘坐在另一侧，双手覆于胸口，闭目调息。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正在被重新梳理，那股黑暗低语暂时退去，但并未消失。
书店内重归寂静。
只有符阵边缘偶尔闪过的电弧，提醒着刚才那一战的真实存在。
林小满仍跪在石台前，掌心未移。她的呼吸沉重，额角不断有汗珠滚落，浸湿了衣领。刚才那一击耗去了太多魂力，但她不敢松手。只要这股力量还在流动，封印就不会彻底崩溃。
周予安的虚体几乎透明，依附在导流桥末端，冷息只剩一线细若游丝的银光。他努力维持着连接，哪怕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撕裂魂体。
“你还撑得住吗？”林小满低声问。
“还行。”他声音微弱，“只要你不倒，我就还能撑一会儿。”
梦境编织者忽然睁眼，瞳孔泛着淡淡的金光。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按在林小满背后。
“我来分担一部分。”他说。
林小满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一股温润的力量顺着脊背流入体内，与她自身的魂力融合。她心头一震，知道这是他在主动共享符文组合的增幅效果。
压力顿时减轻。
她深吸一口气，掌心再度发力，将更多能量压入地底。
就在这时，石台下方传来一阵极轻微的震动。
不是来自黑檀盒残骸的方向，而是更深的地层，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回应他们的动作。
林小满皱眉，正要开口，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她贴在石台上的手掌边缘，有一道细小的裂纹正在缓缓延伸。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裂缝。
那是符文本身在发生变化。
原本刻在石台上的古老纹路，竟随着他们注入的能量，开始自行重组。一些线条断裂、偏移，新的符号悄然浮现，像是被唤醒的记忆。
“这……不是我们画的。”周予安喃喃道。
林小满盯着那新生的图案看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什么。
“这不是修复。”她声音低了下来，“是进化。”
梦境编织者缓缓抬头，望向阵眼中央。那里，一道微弱的光柱正从地下升起，映照出三人模糊的身影。
“它在适应我们的力量。”他说，“这个阵法……正在学习怎么对抗它们。”
林小满没说话，只是将手掌压得更深。
汗水顺着她的手腕滑落，滴在石台上，瞬间蒸腾成一缕白气。
周予安的冷息忽然抖了一下，银线出现细微波动。
梦境编织者察觉到了异常：“怎么了？”
少年鬼魂眯起眼，望向书店深处某个角落：“那边……好像有东西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