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拔掉直播设备的电源线，接口处那抹银光还在微微跳动，像没死透的脉搏。她没再看第二眼，直接用符纸裹住插头，三层封死，压进抽屉最底层。周予安靠在书架边，斗篷裹得严实，呼吸比平时沉，指尖泛白，血符的反噬还在体内游走。
她拎起铜铃，摇了一下。铃声低哑，不刺耳，却让空气震出一圈肉眼看不见的波纹。电路板缝隙里浮起几缕黑丝，扭动两下，化成灰烬落在地板上。她又摇了第二下，监控主机嗡地一颤，屏幕闪出雪花，随即黑屏。第三下铃声落，整间书店的电子设备同时发出“滴”的一声轻响，像是被清空了记忆。
“干净了。”她说。
周予安没睁眼，斗篷边缘轻抖了一下，金印的光在布面下缓缓流动，像在修复裂痕。三花猫魂还困在夹层里，出不来。它刚才想扑向门口，差点被银液蚀穿魂体，现在连呜咽都不敢发。
林小满走到监控台前，重新接通摄像头电源。画面逐个亮起，街道安静，路灯照着空荡的路面。她调出凌晨三点零七分的回放。
一个穿白裙的少女站在门前，手扶玻璃，头微微偏着，直直看向镜头。她站得很稳，没按门铃，也没推门，就那么站着，像在等人发现她。
林小满把画面暂停，回头看了眼现实中的书店门口。门缝下的符纸完好，结界没有破裂的痕迹。她按下回放键，继续看。
少女在监控里站了整整三分钟，然后画面一闪，她消失了。
林小满立刻调取其他角度的镜头，发现所有摄像头记录的时间都一致。可当她抬头看向门口，现实中的街道依旧空无一人。三分钟后，门把手才轻轻动了一下。
她站起身，走到门边，没开门，只拉开一条缝，宽不过一指。夜风没进来，也没有脚步声。她盯着那条缝隙，直到听见轻微的布料摩擦声——有人在门外站着。
她退后两步，手摸向符袋。周予安已经站直了身体，斗篷无声展开，金印的光在暗处亮起一线。
门被推开了。
白裙少女走了进来，动作很轻，鞋底没发出一点声音。她看起来二十出头，脸色偏白，嘴唇没什么血色，脖子上围着一条银灰色丝巾，缠得严实。
林小满没动。
少女的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书架上的《灵契考》上。她还没开口，书页突然翻动，三花猫魂从夹层里挣了出来，化作一道虚影，直扑少女怀中。
它贴在她胸口，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像是委屈了很久终于见到主人。
林小满瞳孔一缩。
少女低头看着猫魂，手指轻轻抚过它的背，动作温柔，可脸上没有一点惊讶，也没有喜悦。她像是早就知道它会扑过来。
“你养过这只猫？”林小满问。
少女摇头，声音很轻：“没有。我不养猫。”
林小满盯着她脖子上的丝巾。丝巾边缘有一小段没缠好，露出一道银色刻痕，环绕在喉结下方，形状细长，带着微微的弧度——和三花猫前爪的印记，一模一样。
她没揭穿，只说：“它刚才在书里，从没对外人显形过。”
“也许它认错人了。”少女抬起眼，目光平静，“我只是路过，听说这家书店很特别，想进来看看。”
周予安忽然动了。斗篷收紧，金印的光扫过少女全身，像一道看不见的探查。他声音压得很低，只让林小满听见：“她在说谎。她身上有腥气，不是死人的，是活人刚献过祭的血味，还没散。”
林小满的手指在符袋里收紧。
少女似乎察觉了什么，抬手重新拉好丝巾，遮住刻痕。她往前走了一步，目光落在柜台上的铜铃上：“这铃声……我好像听过。”
“不可能。”林小满说，“这铃不对外响。”
“也许是梦里。”少女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有点僵，“有时候，梦比现实更真实。”
三花猫魂还在她怀里，但不再呜咽，反而安静得异常。它的金箔尾尖微微颤动，像是在感知什么。
林小满突然说：“你脖子上的伤，是猫抓的吗？”
少女一顿，手指下意识抚上丝巾：“不是。是小时候留下的疤。”
“那你知道三花猫的爪印长什么样吗？”
“不知道。”她摇头，“我说了，我没养过猫。”
林小满往前走了一步，离她近了些。她能闻到少女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混在香水里，不仔细闻不出来。是血。
“那你为什么一进门，它就认你？”
“也许……”少女低头看着猫魂，“它只是想找个依靠。”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予安的斗篷猛地扬起，金印爆发出一道微光，直射少女脚边。地面影子忽然扭曲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拉扯，又迅速恢复。
少女没动，可她脚边的影子，比正常人长了一截。
林小满后退半步，手已经摸出一张镇魂符。她没撕，只捏在指尖。
“你来这儿，到底想干什么？”她问。
少女没回答。她缓缓抬起手，把三花猫魂从怀里放下来。猫魂落地的瞬间，突然发出一声尖啸，猛地往后退，缩回《灵契考》的书页间。
少女的手还在半空，指尖微微弯曲，像是刚抓过什么。
然后她笑了。
不是微笑，是嘴角硬生生扯开，拉到耳根，露出一排整齐的牙。她的眼睛没变，还是那么平静，可那张脸已经不像人了。
她右手一翻，一把带血的匕首凭空出现，刀刃漆黑，边缘泛着暗红，像是浸过血又晾干了无数次。
她抬手，刀尖直指林小满心口，动作没带一点风声。
林小满甩手掷出符纸，符在半空燃起金光，直击少女面门。可那符还没碰到她，就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挡住，瞬间焦黑，落地成灰。
少女一步跨到柜台前，匕首已经离林小满胸口不到十公分。
周予安的斗篷猛然展开，金印光纹如网撒出，缠向少女手腕。可那光刚碰上她皮肤，就像被吸进去一样，消失不见。
少女手腕一转，匕首划出一道弧线，直取林小满咽喉。
林小满侧身避让，肩膀擦过刀锋，衣服裂开一道口子，皮肤上留下浅浅血痕。她反手抓向书架，抽出一本厚册砸向少女面门。
书在半空被匕首劈成两半，纸页纷飞。
少女不躲不闪，任由纸片落在身上，目光始终钉在林小满身上。
“你不该碰那铃。”她开口，声音变了，像是好几个人在同时说话，“它不该响。”
周予安从侧面扑来，斗篷裹向她手臂。少女手腕一抖，匕首反手刺入斗篷，黑色布料瞬间被染出一片暗红。
斗篷猛地收缩，将匕首裹住，金印光纹疯狂闪烁，像是在抵抗什么。周予安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
少女拔出匕首，刀刃上的血竟逆流而上，重新回到刀身，被吸收殆尽。
她抬脚踢向《灵契考》，书页哗啦散开，三花猫魂被逼出体外，蜷在角落发抖。
林小满抓住机会，从柜台下抽出一根桃木钉，咬破指尖，在钉头上画了一道血符。她举起钉子，对准少女心口。
“你不是来找猫的。”她说，“你是来灭口的。”
少女歪了歪头，像是在笑：“猫？不，它是钥匙。而你——”
她突然停顿，目光转向门口。
林小满顺着她视线看去。
门缝下的符纸，正在缓缓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