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那阵冰冷的低语,再次趁他精神防线最为脆弱的当口,钻了进来,声音里充满了蛊惑与扭曲的力量:
“看啊!”
“他们向你祈求,祈求那早已抛弃他们的微弱光芒!”
“真正的黑暗即将降临,那才是永恒……”
“拥抱它!理解它!”
“你才能拯救他们……或者融入那伟大的进化……”
“培罗救不了你!也救不了他们!唯有新的道路……”
“不!不是的!培罗在上!”
皮普痛苦地抱住脑袋,拼命想要把那声音驱赶出去!
可怀里裂开的圣徽却寒意更重,仿佛在无情地印证着那低语所言非虚。
他的挣扎和沉默,落在镇民眼中,却变成了另一种解读。
“牧师,您这是怎么啦?”
“难道连培罗也……”
“不!不可能!”
希望破灭的速度,远比点燃时要快得多。
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一下子就淹没了这些可怜人的内心。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恐惧,源于未知与无力。”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声音的源头——沈星洛。
她不知何时再次走到了近前。
沈星洛的目光掠过跪地哭泣的妇人,掠过满脸绝望的镇民,最后落在了浑身颤抖、濒临崩溃的皮普牧师身上。
“已知的威胁,纵使强大,亦有应对之法!”
“或战,或逃,或藏。”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集中精神去聆听:
“未知之物,因为难以理解,所以看似不可战胜,进而催生了最大的恐惧。”
她的话,像是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无误地剖析出众人恐惧的根源。
“那……那您知道那是什么吗?”
“您有办法对付那些东西吗?”
安东尼奥镇长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急切地发问,语气里甚至带上了敬语。
矮人格隆也紧紧盯着她,独眼中满是审视,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沈星洛并没有直接回答安东尼奥的问题。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到皮普牧师身上。
“信仰,本是心灵的支柱。”
“但当这支柱自身开始动摇、碎裂,它所支撑的一切,便会加速崩塌。”
沈星洛的话语,就像是对皮普牧师当下状况最冷酷的写照:
“与其指望遥远星穹之上或许存在的光明,不如看清脚下的路,握住手中切实能抓住的力量。”
她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千钧重压,狠狠砸在皮普的心头,也砸在每一个聆听的镇民心头。
“选择,一直存在。”
“是生存,还是灭亡!”
“是抵抗,还是融入!”
说完这句意蕴不明、让人背后发凉的话,沈星洛不再理会众人复杂各异的目光,转身向着镇墙的方向走去。
“格隆·石拳。”
她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东南角墙基下三米,有一处天然岩层裂隙,宽一掌,正在缓慢渗水。”
“要是三天之内不加固,城墙肯定会塌!”
她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格隆猛地一愣,甚至顾不上深思她前面那些令人费解的话,立刻对身边的矮人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拿工具!去勘探!麻溜的!”
话音未落,矮人们立刻像打了鸡血似的,再次疯狂行动起来。
而沈星洛,已独自踱步到墙垛边。
她静静地站着,目光投向那片死寂的黑森林。
这片森林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透着无尽的神秘与恐惧,好似隐藏着无数未知的噩梦,让人望而生畏。
她这一番话,让镇民们更加茫然无措,恐惧也如潮水般在心底蔓延。
可她那精准得如同预言般的话语,又让大家陷入了深深的认知混乱,各种脑补在脑海中横冲直撞。
她似乎给众人指明了方向,可细想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点明了危机就在眼前,自己却又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提到了“选择”和“力量”,可语气冰冷得让人不敢深入思考。
皮普牧师瘫坐在地,看着沈星洛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怀中开裂的圣徽。
徽,再听听耳边那愈发清晰的冰冷低语,仿佛这低语因沈星洛的话被唤醒了一般……
他的信仰,此刻正被两种截然不同的强大力量,无情地拉扯、碾碎!
这力量远超他的理解范畴,让他感到无比的无助和迷茫。
而溪流镇的命运,似乎也在这股强大的撕扯力中,缓缓滑向一个深不见底、无人能预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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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洛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但引发的不是更剧烈的混乱。
而是一种被强行压抑的、指向明确的恐慌。
矮人格隆·石拳,甚至来不及细思沈星洛是如何“知道”地下三米处的岩层裂隙的。
这是她拥有探测地脉的超凡感知?
还是更难以理解的、洞悉万物弱点的“真知”?
此刻,巨大的恐惧和刚被点燃的求生欲,再加上矮人对地质权威的本能信服,彻底压过了他心中所有的疑问。
“快!愣着找死吗!”
“凿子!”
“探杆!”
“给我往下挖!”
“就三米!必须精确到三米!”
格隆那如雷般的咆哮声,瞬间盖过了现场的嘈杂。
矮人工匠们也不含糊,展现出令人惊叹的效率——
沉重的工具眨眼间就被运了过来,齐刷刷地对准沈星洛所指的东南角墙基,疯狂地挖掘起来。
一时间,泥土四处飞溅,岩石碎屑如子弹般迸射。
镇民们都紧张地围在四周,大气都不敢出,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迅速加深的坑洞。
这坑洞在他们眼中,仿佛不再是简单的坑洞,而是他们生存希望的出口,又或者是提前暴露毁灭的陷阱。
安东尼奥镇长紧张地搓着手,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指令。
他突然发现,自己此刻能做的,似乎只剩下相信这些矮人,以及相信那个深不可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