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缝里的冷风卷着土屑扑在林疏桐脸上,她却浑然未觉。
掌心里的碎布还带着黑袍人体温残留的余温,针脚刮过指腹的触感像极了原身十二岁那年——躲在柴房偷学女红时,绣坏的帕子被管家发现,挨了三记戒尺,却还是偷偷塞在枕头底下的那团歪扭丝线。
和她真像林疏桐低声重复,指尖无意识地绞紧碎布,原身记忆里,老庙祝给的平安符也是这沉水香。
谢沉渊的目光从她攥紧的手移到地缝深处,剑穗在袖口轻轻晃动:他服用血丹至少二十年,刚才提到新秩序时,喉结滚动频率比正常快了三倍——是谎言,也是破绽。
话音未落,李明的短刃在裂缝边缘敲出一串火星。这地缝往下是空的,他直起腰,靴底蹭过石壁上消散的朱红咒文,刚才那些符文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赵虎蹲在另一侧,手掌按在石面上:底下有震动,频率和血阵运转时的灵脉共鸣相似。他抬头时,火把映得眼底泛红,那老东西可能在拖延时间。
林疏桐突然抬头。
黑袍人原本浑浊的灰瞳此刻泛着水光,像被什么回忆浸透了。
他盯着她发间的木簪,喉结滚动两下:我只是想......让这世道不再有人生来就该被踩进泥里。
所以你要用血阵颠覆天道?林疏桐向前半步,碎布被捏成皱团,可你让青竹镇三百户做祭品时,他们和当年被推进鼎炉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黑袍人的手指猛地抠进石壁,指甲缝里渗出血珠:你根本不懂!他的声音突然发颤,当年我师妹跪在丹鼎前,哭着求我带她走......可我连自己的灵根都保不住,拿什么救她?
谢沉渊的剑穗突然绷直。
他侧过身,用身体挡住林疏桐与地缝的空隙,同时冲李明、赵虎使了个眼色。
三人脚步微错,在石室内形成三角包围圈——这是他们在密道里演练过七次的擒敌阵式。
李镇长。谢沉渊的声音轻得像落在剑刃上的雪,你说过暗影门在镇外埋了三十具血尸。
李明喉结动了动,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现在动手,我能封住他的下三路。
赵虎却按住腰间的链子枪:他刚才提到下一次,说明还有后手。他的拇指摩挲着枪柄上的刻痕,那是当年被墨流苏打断三根肋骨时留下的旧伤,先稳住,等他说出血阵中枢位置。
林疏桐的目光始终锁在黑袍人脸上。
他眼尾的皱纹在火把下忽明忽暗,像被揉皱的纸。
她想起原身记忆里,小九百日那天,老庙祝摸着她的头说小丫头命硬,要多给苦人留路——此刻黑袍人脸上的悲怆,和老庙祝临终前望着灾年饿殍的眼神,竟有几分重叠。
你想改变的,是勤者生,懒者死的天道规则。她松开碎布,任那半朵玉兰在掌心里舒展,可你用的方法,和当年逼死你师妹的人,有什么区别?
黑袍人突然笑了。
那笑声像破风箱,带着锈迹般的涩意:你说得对......他踉跄着后退,靴跟碾过那半块带血的玉佩,所以我要让你们看看,真正的公平是什么样的!
话音未落,整个石室剧烈震颤。
石壁上的火把纷纷跌落,火星溅在血玉上,激得那玉发出刺目红光。
林疏桐被谢沉渊一把拽进怀里,后背抵着冰凉的石壁,却听见他心跳如擂鼓——不是因为害怕,是剑气在体内翻涌。
谢沉渊的剑完全出鞘,寒芒掠过林疏桐耳际,李明封左,赵虎断后!
李明的短刃划出银弧,钉在黑袍人脚边的石缝里;赵虎的链子枪地弹开,锁头擦着黑袍人的袖摆撞在石壁上。
可那黑袍人仿佛没看见这些,他仰起头,白发在红光里狂乱飞舞,嘴角扯出一个癫狂的笑:你们看——
地缝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林疏桐感觉脚下的石头在发烫,像是有岩浆在底下奔涌。
那半块血玉突然发出蜂鸣,红光顺着裂缝蔓延,将整间石室映成诡异的血色。
谢沉渊的剑穗突然炸成乱麻。
他低头看向林疏桐,发现她正盯着黑袍人腰间——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半枚玉珏,和地上那半块残玉严丝合缝。
是血阵的中枢!赵虎的声音带着惊惶,他要引动灵脉!
林疏桐猛地抓住谢沉渊的手腕。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磨着自己的皮肤,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稳住他。她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镇定,他需要时间启动血阵,我们还有机会。
黑袍人的手指已经按上玉珏。
他望着林疏桐,眼神里的疯狂中竟带着几分解脱:这一次......不会再有人被天道抛弃了。
话音刚落,整座石室发出濒临崩溃的呻吟。
地缝像活物般窜到众人脚边,红光从裂缝里喷涌而出,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林疏桐被谢沉渊护在身后,却看见他后背的衣料被剑气撑得鼓胀——那是他准备拼命的前兆。
而在他们正前方,黑袍人周身的气息突然暴涨。
那是比化神期大修士更磅礴的威压,像一座山压下来,压得人耳膜发疼。
林疏桐的木簪突然发烫,那是系统预警的信号——她知道,真正的危机,这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