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闭合的刹那,银光自青冥剑尖回流,沿着陈浔掌心裂开的剑魄印记渗入经脉。他膝盖一软,几乎跪倒,却用剑柄撑住地面,硬生生挺直脊背。左肩伤口再度崩裂,血顺着臂膀滑落,在石面滴出断续的痕迹。
他没有抬头,只将青冥剑横置于身前,剑锋对准封印石碑裂缝。剑身微颤,星纹泛起微弱银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
白衣长老双手结印未撤,指尖符文流转,口中咒言低沉而急促。石碑裂缝中金光缓缓溢出,如细丝缠绕剑身,一寸寸向上攀爬。祭坛中央,澹台静伏地未动,气息若有若无,唯有胸前命核微微起伏,透出残存生机。
陈浔咬牙,掌心血图余温尚存,他以意引气,将战气灌入剑脊。青冥剑嗡鸣一声,银光骤亮,星纹脱离剑体,在空中勾勒出北斗第一星——天枢。
就在此时,澹台静手中那柄久未出鞘的佩剑突然轻震,自她腰间缓缓浮起。剑身古朴无铭,表面覆着一层灰白锈迹,可在接触到空中星纹的瞬间,锈壳片片剥落,露出其下与青冥剑如出一辙的星痕脉络。
两剑遥相对峙。
第二星——天璇,成。
第三星——天玑,现。
星纹在空中交织,逐渐形成半幅星图轮廓,笼罩整个祭坛。金光自命核处升腾而起,与星图交相辉映,仿佛天地共鸣。
陈浔双目紧闭,感知着青冥剑传来的波动。那不是单纯的灵力牵引,更像是某种古老的呼应,源自血脉深处的共振。他不敢睁眼,生怕一丝杂念打破此刻的平衡。
第四星——玉衡,凝。
第五星——开阳,连。
第六星——摇光,接。
七星将合,星图即将圆满。
就在最后一笔即将闭合之际,澹台静猛然睁眼。
蒙眼绸带无风自动,向两侧飘开一线。她虽仍不见光明,但瞳孔深处却泛起金色涟漪,神识剧烈震荡。嘴唇微启,声音极轻,却清晰穿透了仪式的嗡鸣:
“陈浔……我好像记得……你背我走过雪夜长街,药炉旁你说‘这伤,我会替你养好’……你还记得吗?”
陈浔浑身一震。
他没有回应,只是双手握紧青冥剑,战气疯狂输出,稳住剑身星纹不散。他知道,记忆复苏是吉兆,也是危机——命火因情识波动而躁动,星图边缘开始扭曲。
白衣长老额头青筋暴起,咒语节奏陡然加快。他双手翻转,十指交错成印,强行压制命火溢出。可石碑裂缝中的金光已不再温顺,如怒涛般翻涌,冲击着尚未稳固的星图结构。
第七星终于闭合。
北斗星图完整浮现,悬于祭坛上空,缓缓旋转。命核光芒大盛,澹台静身体轻颤,似有无数画面涌入识海:小平安镇的老屋、雨夜长街的刀光、北漠风雪中的虚影……她的手指微微蜷缩,指尖在地上划出浅痕,仿佛想抓住那些正在回归的记忆。
陈浔松了一口气,额角冷汗滑落。
可就在这松弛的瞬息——
石碑深处,传来一声剑鸣。
不是来自现在,也不是来自人间。
那是一道跨越三百年的剑音,苍老、冰冷、不容置疑,仿佛自远古墓穴中苏醒的意志。星图中央骤然收缩,继而轰然炸裂!
金光化作碎片四散飞溅,如利刃刺入地面,所触之处岩层龟裂,火线蔓延。陈浔反应极快,横剑护前,青冥剑自行展开剑魄屏障,挡下正面冲击。可余波仍震得他五脏翻腾,左肩旧伤彻底撕裂,鲜血喷洒而出。
澹台静闷哼一声,身体后仰,佩剑脱手坠地,星纹熄灭。她眉头紧锁,双手抱头,似在承受巨大神识压迫,口中喃喃:“不对……不是这样……传承不该有外力介入……我不该……记起这些……”
陈浔踉跄上前一步,单膝跪地,伸手欲扶。
可光幕未消,两人之间仍有无形屏障。他只能隔着符文涟漪,看着她痛苦挣扎。
白衣长老跌坐在石阶边缘,嘴角溢血,双手仍维持结印姿态,眼神却已失焦。他死死盯着石碑裂缝——原本完整嵌入的星图刻痕,竟被一股力量从内部强行抹去一半,命火光芒忽明忽暗,几近熄灭。
“有人……在阻止她记起一切。”他声音发颤,“不是血魔教,不是青衫客……是……族内之禁。”
陈浔缓缓站起,左手按住肩头伤口,右手紧握青冥剑。剑身仍在震颤,星纹未灭,银光在断裂处闪烁,似在挣扎重连。
他低头看向掌心——剑魄印记裂口更深,边缘泛着不祥的暗红,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但他没有退。
“你说过,只要她能完成传承,就能活下去。”他声音低哑,却字字清晰,“可如果她活下来,却忘了我是谁……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白衣长老没有回答。
澹台静躺在命核位置,双眼紧闭,脸上残留痛苦之色,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佩剑静静躺在她身侧,锈迹重新覆盖剑身,星纹尽数消失。
祭坛四周,金光残屑如星尘飘落,缓缓融入地面裂痕。远处山风卷过,吹动陈浔衣角,却吹不散这片死寂。
他一步步走向光幕边缘,每一步都踏在血迹之上。青冥剑横于身前,剑尖指向石碑。
“你说传承不能中断。”他抬头,目光如铁,“那我就让它继续。”
白衣长老猛然抬头:“你要做什么?命火已乱,星图破碎,再强行启动只会引发更大反噬!”
陈浔没有理会。
他抬起右手,指尖划过左臂新伤,鲜血顺指滴落。他俯身,以血为墨,在掌心重新勾勒星图——七点连星,北斗之形。
剑身嗡鸣,银光自裂纹中溢出,与掌心血图遥相呼应。
白衣长老瞳孔骤缩:“你疯了?你已经耗尽战气,剑魄受损,再启星图,你会被命火焚尽神魂!”
陈浔依旧沉默。
他将掌心按向光幕,血图与符文接触的瞬间,整座祭坛猛然一震。
石碑裂缝中,金光再次涌动。
澹台静的手指忽然轻轻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