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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圃惊魂之后,林薇的生活被套上了双重枷锁。系统加深的固化如同在她灵脉中灌注了铅汞,每一次灵力运转都滞涩沉重,那份无所不在的“被注视感”更是如影随形,让她连最细微的情绪波动都必须极力隐藏。墨渊的监视也提升到了新的高度,他不再仅仅保持距离,而是会时不时突兀地出现在药圃、小院附近,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进行毫无规律的突击检查。

刘管事在她汇报药圃异变(隐瞒了“归墟弱水”的细节,只说是侥幸躲过并触发了身上某件“护身之物”)时,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最终只是慢悠悠地叮嘱她“恪守本分,勿要再靠近危险区域”,并增派了两名普通杂役协助(或者说监视)药圃日常工作。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令人窒息。林薇表面上愈发沉默顺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对基础丹药的炼制和药材特性的研究中,将自己伪装成一个被接连危险吓到、只求安稳度日的普通药师。

然而,在她识海的最深处,那枚“心鳞”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成为了她与外界唯一真实的连接。她不敢再有任何主动行为,甚至连意念都不敢轻易触及它,只是如同守护最后的火种般,感受着它偶尔传来的、来自深渊的微弱脉动。

那些脉动依旧杂乱无章——有时是纯粹的死寂,有时是毫无缘由的烦躁,有时又会掠过一丝对特定“杂音”(比如系统任务中那刻板的乐曲)的厌弃。林薇像解读天书一般,小心翼翼地收集着这些碎片,试图拼凑出夜玄意识状态的模糊图景。她发现,当他传递出厌烦或不适时,往往伴随着系统任务进度的短暂停滞甚至微小倒退;而当那死寂中偶尔泛起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涟漪”时(比如她那次本能动用“归墟弱水”之后),进度反而会有不易察觉的松动。

这反向的连接,似乎成了她窥探系统“治愈”本质的一个隐秘窗口。

就在她沉浸于这种无声的观察与解读时,系统和刘管事显然对她的“缓慢进展”失去了耐心。

一日,刘管事亲自来到她的药庐小院,手中托着一个古朴的玉盒。

“林药师,”他脸上挂着惯常的、带着惫懒的笑容,“你近日勤于炼丹,精神损耗不小。此乃‘凝神丹’,药性温和,有固本培元、滋养神魂之效,对你或有裨益。”

林薇心中警铃大作。刘管事亲自送药?这绝非寻常关怀。她恭敬接过,打开玉盒,里面是三枚龙眼大小、色泽温润、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丹药。无论从色泽、气味还是能量波动来看,都确实是上品的凝神丹,并无任何异常。

【物品扫描:凝神丹(优质)。成分:宁神花、安魂草、玉髓液……未检测到已知毒性或负面能量。】

系统的分析结果也证实了这一点。

“多谢管事厚赐。”林薇压下疑虑,躬身道谢。

刘管事摆了摆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不必多礼。你好生休养,尽快调整状态。主上那边……近期或许需要更‘深入’的安抚。”

更“深入”的安抚?林薇心中一动,隐约抓住了什么。

刘管事离开后,她谨慎地将丹药收起,并未立刻服用。当夜,在她结束修炼,精神确实有些疲惫之时,她再次仔细检查了那枚“凝神丹”,依旧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沉吟片刻,她决定服用半颗。

丹药入口即化,化为一股温和醇厚的药力流入四肢百骸,最终汇入识海。正如其所言,精神力得到了一丝明显的滋养和恢复,连带着被系统固化灵力带来的滞涩感都减轻了些许。

似乎……真的是好东西?

然而,就在药力完全化开,她精神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清明状态时——

【紧急任务发布:深度意识共鸣。】

【任务背景:检测到宿主精神力处于最佳共鸣阈值。任务目标夜玄意识海出现轻微紊乱波动。】

【任务内容:借助‘凝神丹’残余药力,主动引导自身意识,通过已建立连接通道,对目标意识海进行深度抚慰与稳定。】

【任务奖励:治愈进度+3%。特殊奖励:灵力固化限制临时解除(12时辰)。】

【失败惩罚:治愈进度-10%,永久性精神力损伤。】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和诱惑!奖励丰厚得惊人,尤其是临时解除固化限制,对此刻的林薇而言无异于久旱甘霖!但失败惩罚也残酷到令人胆寒!

而且,时机如此巧合!就在她服用“凝神丹”后!刘管事的赠药,系统的紧急任务……这根本就是一个设计好的圈套!他们等不及“标准流程”的缓慢进展,要用更激进、更危险的方式,强行推动“治愈”!

他们所谓的“深度意识共鸣”,绝不是她之前那种基于真实理解的微弱连接,而是系统主导下的、强行侵入式的“安抚”!这无异于将她的意识赤裸裸地送入那片未知而危险的深渊!

林薇浑身冰冷。拒绝?失败惩罚她承受不起。接受?前方可能是万劫不复的陷阱。

没有时间犹豫了。系统已经开始倒计时。

她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避无可避,那就只能迎难而上!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在系统监控下,近距离观察夜玄真实状态,甚至……再次尝试留下“烙印”的机会!

她盘膝坐好,依照系统的指引,主动放开了心神防御(在系统看来是配合任务),引导着那被“凝神丹”滋养后格外活跃的精神力,沿着那条被系统勉强“认可”的、极其脆弱的通道,小心翼翼地向着那片浩瀚的黑暗意识海探去。

与之前通过“心鳞”被动接收的碎片化感受完全不同!

这一次,在她的意识触须进入那片领域的瞬间,她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由纯粹意念和规则构成的、光怪陆离的混沌之海!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只有无尽的黑暗,以及黑暗中流淌的、如同星河破碎般的毁灭意韵,还有无数沉浮其间的、扭曲痛苦的记忆碎片与疯狂嘶吼的念头!冰冷与死寂是基调,但在这死寂之下,是足以焚毁星辰的暴戾与足以冻结灵魂的绝望在无声地咆哮、冲撞!

系统的力量如同一个脆弱的透明气泡,包裹着她的意识核心,在这片混沌之海中艰难地穿梭,试图寻找那所谓的“紊乱波动”并进行“抚慰”。

林薇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同被放在亿万倍的显微镜下,又被投入了狂暴的熔炉,每一秒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冲击与煎熬。她死死守住【记忆宫殿】最后一点清明,如同暴风雨中摇曳的烛火。

系统引导着她的意识,向着这片混沌之海的某个“节点”靠近。那里,似乎聚集着格外浓郁的痛苦与暴戾气息。

就在系统的力量即将触及那个节点,准备强行注入某种“稳定”与“安抚”的意念时——

异变再生!

那原本混沌翻滚的意识碎片,仿佛被这外来的、带着明显“目的性”的干预所激怒,猛地聚合起来,化作一道纯粹由负面情绪和毁灭欲望构成的恐怖漩涡,狠狠向着系统的力量(连同其中的林薇意识)吞噬而来!

“轰——!”

系统的透明气泡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它那程式化的“抚慰”意念在这最本源的黑暗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

“不……准……侵……犯……”

一个冰冷、沙哑、仿佛来自万古洪荒之前的意念,带着无上的威严与暴怒,如同惊雷般在这片意识海中炸响!

是夜玄!这是他主动的、带着清晰意志的排斥!

系统的计划彻底失败!它不仅没能“安抚”,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反抗!

包裹着林薇意识的系统气泡在这恐怖的冲击下,瞬间布满了裂痕,眼看就要彻底破碎!一旦气泡破碎,林薇的意识将直接暴露在这片毁灭之海中,瞬间就会被同化、撕碎!

就在这生死一线间——

林薇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她猛地切断了系统对她意识的大部分控制权(仅保留最基本的维系),然后,不再试图“抚慰”或“稳定”,而是将她之前通过“心鳞”感受到的、关于他童年的那一丝悲伤与理解,连同刚才感受到的、他对系统干预的暴怒与排斥,将这些最真实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共鸣”与“认同”,化作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意念细丝,不再是投向那暴怒的漩涡中心,而是……绕开了它,如同温柔的藤蔓般,轻轻缠绕向漩涡边缘一缕游离的、格外冰冷的……孤独碎片。

那是在无边暴怒与毁灭之下,更深层的、几乎被遗忘的……独自对抗全世界的孤独。

她的意念在无声地诉说:我明白你的愤怒,因为我亦在枷锁之中。我感受过你的孤独,因为我亦在黑暗中独行。

没有安抚,没有救赎,只有……同在。

奇迹发生了。

那缕被缠绕的孤独碎片,微微一颤。

那狂暴的、吞噬一切的漩涡,其核心的暴怒意念,似乎因此而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短暂的……凝滞?

并非平息,更像是一种……愣怔?一种对于这完全出乎意料的、“错误”的回应方式的……措手不及?

就在这凝滞的刹那——

“咔擦!”

系统的气泡终于彻底破碎!

但预想中的意识湮灭并未到来。

林薇只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庞大却不再充满攻击性的力量猛地推出了那片混沌之海,沿着原路急速返回!

在她意识彻底脱离前的最后一瞬,她清晰地“听”到,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复杂意味的意念,如同烙印般,刻入了她的灵魂深处:

“……痛……”

“……你……也是……”

“砰!”

林薇的意识重重撞回自己的身体,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倒在地上,意识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深度意识共鸣任务……判定……失败。】

【警告:遭遇目标意识海剧烈排斥!】

【异常情况:检测到未知类型共鸣反应,任务最终完成度:37%。】

【根据完成度,奖励削减发放:治愈进度+1.1%,灵力固化限制临时解除(6时辰)。】

【宿主意识受创,建议立即深度休眠修复……】

系统的提示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混乱和逻辑冲突,最终归于沉寂。

小院内,林薇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气息微弱,嘴角带着血痕,脸色惨白如纸。

她失败了,也成功了。

她重伤濒死,却也在那绝对的深渊中,留下了一道系统永远无法理解的、真实的刻痕。

而那声“……痛……”与“……你……也是……”,如同命运的回响,在她昏沉的意识中,久久盘旋。

深渊,第一次对她,发出了带着确认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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