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的混战已进入白热化阶段,人数从最初的百人锐减至不足四十。每多留一刻,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鲜血几乎染红了每一寸玄黑的地面,残破的兵器和焦黑的痕迹随处可见,呻吟声、怒吼声、玄技碰撞的爆鸣声交织成一曲残酷的生存乐章。
林阳依旧在执行着他那套“边缘游走,适时搅局”的策略。他像一道飘忽不定的影子,在战场的缝隙中穿梭,绝不与任何人对攻超过三招,每一次接触都显得仓促而“狼狈”,但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用最不起眼的方式,将致命的危机引向别处,或是为自己创造出那一线生机。他的气息始终维持在一个“消耗巨大、勉力支撑”的水平,脸色“苍白”,衣衫多处破损,甚至还有几处“触目惊心”的血迹(多半是别人的,或是他自己逼出的)。
然而,就在他刚刚“惊险”地避开一道刁钻的冰棱穿刺,身形向后飘退,看似要撞上一处断裂石柱的瞬间,他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不远处另一幕险情。
那是同组的另一位青云宗弟子,名叫赵铁柱,人如其名,是个身材敦实、性格憨厚的外门弟子,主修土系功法,防御尚可但攻击和身法都较为笨拙。他能坚持到现在,很大程度上是靠着一股韧劲和不错的运气,一直躲在战团相对边缘的地方,依靠厚重的岩石铠甲和一面玄铁盾苦苦支撑。
但此刻,他的好运似乎用尽了。他被两名来自同一个叫做“血刀门”的小门派弟子盯上了。这两人一个用细剑,身法灵活,专门骚扰,另一个用厚背砍刀,力量刚猛,主攻。赵铁柱的玄铁盾已经被砍刀劈出了数道深深的凹痕,岩石铠甲也布满裂纹。他脚步虚浮,气息紊乱,显然玄力消耗极大。
“嘿,青云宗的傻大个,滚下去吧!”用细剑的弟子阴笑一声,剑尖如毒蛇吐信,直刺赵铁柱因举盾而露出的肋下空档。而几乎同时,那用砍刀的弟子怒吼一声,全身玄力灌注刀身,带着一股恶风,一招力劈华山,狠狠斩向赵铁柱已经不堪重负的玄铁盾!
前后夹击,避无可避!赵铁柱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勉强侧身,试图用肩膀硬抗那记细剑突刺,同时将全部力量灌注到盾牌上,准备硬接那开山一刀。但这无疑是饮鸩止渴,即便挡住,也必然重伤,下一刻就会被轻易扫下擂台。
高台上,有青云宗弟子不忍地闭上了眼。副宗主也微微叹了口气,赵铁柱能坚持到现在,已属不易,可惜……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轻微得几乎被战场噪音淹没的闷响,发生在赵铁柱脚后跟不到半尺的地面。那是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与擂台地面几乎无异的灰色小石子,被一股巧劲激发,精准地射中了赵铁柱右脚承重穴道附近的一个微小凸起。
赵铁柱正全力应对前方攻击,右脚突然传来一股极其轻微的酸麻感,并不疼痛,却让他本就虚浮的下盘瞬间失去了平衡,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着左后方——也就是那细剑弟子攻击方向的侧面——踉跄了一步!
这一步,看似微小,却恰好让他避开了细剑刺向肋下的致命一击,剑尖只是划破了他的衣衫,带起一溜血珠,但并未造成实质重创。更重要的是,他这突如其来的侧后方移动,使得他原本正面迎向砍刀的姿态,变成了一个侧对的角度!
“轰!!”
厚背砍刀带着万钧之力,擦着赵铁柱的盾牌边缘劈落,重重砸在擂台地面上,溅起无数碎石!巨大的反震力让那砍刀弟子手臂发麻,攻势不由得一滞。
而赵铁柱,虽然被刀风刮得气血翻腾,盾牌也差点脱手,但终究是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必杀的一击!他惊魂未定,完全没搞明白自己刚才怎么就“恰好”躲开了,还以为是生死关头爆发的潜能。求生的本能让他来不及细想,趁着两名对手因攻击落空而出现瞬间僵直的宝贵时机,他怒吼一声,将残存的玄力灌注到盾牌上,猛地向前一个野蛮冲撞!
“咚!”
那用细剑的弟子猝不及防,被沉重的盾牌正面撞中胸口,当场骨裂声响起,口喷鲜血倒飞出去,直接跌落了擂台。另一名砍刀弟子因为刚才用力过猛,正处于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尴尬阶段,眼看同伴被撞飞,又惊又怒,却见赵铁柱状若疯虎,不管不顾地持盾冲来,他心下先怯了三分,下意识地后退格挡。
赵铁柱一击得手,气势大盛,竟然逼得那砍刀弟子连连后退,虽然暂时无法取胜,却稳稳扳回了劣势,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在旁人看来,就是赵铁柱在绝境下莫名其妙地踉跄了一步,然后运气极好地躲开了致命合击,并趁机反杀一人,扭转了战局。只能归功于他运气好,或者临战突破。
唯有高台上少数灵魂感知异常敏锐的大佬,如金罡宗长老、灵溪宗女长老,以及始终分出一丝心神关注林阳的青云宗副宗主,瞳孔微微收缩。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处断裂的石柱旁。
那里,林阳正“艰难”地用手撑住石柱,剧烈地“喘息”着,刚才那个后撤步似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的脸色更加“苍白”,额头上甚至渗出了“虚汗”。就在赵铁柱遇险的前一瞬,他似乎是因为后撤时踩到了什么滑腻的东西(可能是一滩血污),脚下打了个滑,身体微微失衡,为了稳住身形,他的手下意识地在身旁的石柱上按了一下。
动作自然,毫无破绽。就连那枚导致赵铁柱踉跄的灰色小石子,也早已在混乱中被不知谁的脚踢飞,或淹没在尘埃里,无迹可寻。
“好小子……”青云宗副宗主心中波澜起伏,这一次,他几乎可以肯定,赵铁柱的脱险,绝非偶然!那看似巧合的一滑、一按,以及赵铁柱恰到好处的踉跄……这需要对时机、力道、甚至对手心理的把握,精准到何等恐怖的地步?此子不仅智谋超群,这份对力量的精细操控,简直骇人听闻!他真的是玄师中期吗?副宗主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但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狂喜!青云宗,这次可能真的捡到宝了!
金罡宗长老抚须的手微微停顿,传音给旁边的灵溪宗女长老:“云长老,看来我们都看走眼了。此子不仅仅是滑溜,这份暗中援手、润物无声的本事,堪称绝技。青云宗……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灵溪宗云长老美眸中异彩连连,轻轻回应:“若非我等灵魂境界远超于他,又一直分心关注,恐怕也难以察觉。这份心性、这份手段,假以时日,绝非池中之物。看来这次大会,比想象中更有趣了。”
擂台上的林阳,对高台上的评价一无所知,也毫不在意。他“休息”了不到两息,便再次“挣扎”着站直身体,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继续他那看似摇摇欲坠,却始终不曾倒下的“表演”。帮助赵铁柱,对他而言只是顺手为之,同门之谊尚在,在不暴露自身太多底牌的前提下,他不介意伸以援手。更何况,一个状态稍好的赵铁柱,也能在接下来的混乱中,替他吸引一部分火力。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另一处战团吸引。那是之前被他“重点关照”过的区域,三名烈火谷弟子与那名使用双刺、代号“影舞”的女子,以及后来加入战团的彪形大汉,依旧打得难解难分,不过人数已经减员,那名彪形大汉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动作迟缓了许多。而炎烈本人,则已经清理完了另一片区域,正带着剩余的几名手下,如同巡视领地的狮王,冷漠地扫视着整个擂台,寻找着下一个值得他出手的目标。他的目光,几次从林阳身上扫过,杀意毫不掩饰。
林阳心中冷笑,炎烈越是轻视他,将他视为可以随手捏死的蝼蚁,对他越有利。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在这最后的淘汰阶段,继续“侥幸”地存活下来。
他的脚步,开始看似无意识地向着擂台中心区域,那最为混乱、却也因为高手互相忌惮而暂时形成一片微妙平衡的战圈边缘挪去。那里,才是最终十个晋级名额产生时,最有可能的“安全区”。当然,也是风险最高的区域。
最后的淘汰,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