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在林阳迈开脚步，走向苏家包厢的瞬间，整个拍卖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前一秒还如同沸水般喧嚣的声浪，骤然间被抽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无数道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追随着那个在巨大拍卖台上显得异常渺小，却又仿佛能撑开天地的身影。
嗒。
嗒。
嗒。
林阳的脚步声，清晰、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在空旷寂静的拍卖场中回荡，如同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鼓之上。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扎实。苍白的脸色，额角未干的汗迹，微微起伏的胸膛，无不昭示着他刚刚经历了何等巨大的心力消耗。那枚温润如玉、云纹玄奥的破境丹，被他随意地捏在指间，翠绿的丹体在晶灯照耀下，流淌着内敛而深邃的光泽，磅礴的生命本源气息被完美锁住，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丹香萦绕，却让所有人心神摇曳。
他的疲惫是真实的。以玄士之躯，强行催动远超自身境界的丹道秘法，沟通草木本源，逆转生死，凝练完美云纹，几乎榨干了他每一分精神与玄力。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千钧重担。但他腰背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傲立的青松，眼神深邃平静，仿佛那足以压垮寻常玄士的疲惫，不过是拂面清风。
他走过的地方，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自动让出一条通路。那些之前狂热呐喊、躬身行礼的人们，此刻都屏住了呼吸，眼神复杂地注视着他。敬畏依旧，崇拜更甚，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和期待。他们看着林阳走向的方向——苏家包厢！那个在拍卖会上屡次刁难、甚至公开羞辱过他的地方！
他要做什么？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苏家包厢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晶壁上溅射的血点尚未干涸，如同丑陋的伤疤。苏明哲被长老扶着，面如金纸，嘴角还残留着刺目的血迹，身体依旧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神涣散，仿佛灵魂都被刚才那口心血喷了出去。他不敢看台下，更不敢看那个正一步步逼近的身影，巨大的恐惧和羞耻如同毒蛇，噬咬着他仅存的意识。
苏家长老脸色铁青，扶着苏明哲的手青筋毕露，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下方越来越近的林阳，眼神深处是翻腾的羞愤、怨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他恨不得立刻冲下去，将这个让苏家颜面扫地的小子碎尸万段！但他不敢！这里是万宝阁！台下是万众瞩目的林阳！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有任何异动，下一秒就会被愤怒的人群撕碎，被城主府碾成齑粉！
而苏沐月，依旧站在晶壁之后。清冷的眸子，如同冻结的寒潭，倒映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她的心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密集的战鼓，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击着她的胸腔。她看着林阳苍白的脸，看着他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看着他指间那枚散发着致命诱惑的丹药…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在她冰封的心湖中疯狂搅动。
震惊？早已麻木。
羞恼？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剩下的，是一种被强烈冲击后的茫然，一种被当众置于聚光灯下的不适，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如同星火燎原般迅速蔓延的悸动！她看着他疲惫却依旧挺拔的身姿，看着他平静却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神，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悄然滋生——这个人，不再是那个可以被她轻易忽视、甚至鄙夷的“废柴”了。他是一团迷雾，一个深不见底的谜题，一个…让她感到危险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的存在。
林阳终于走到了苏家包厢的正下方。他停下脚步，微微仰头。
数百道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瞬间聚焦在他和苏家包厢之间这片小小的空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
林阳的目光，穿透了那层沾染着点点血迹的晶壁，无视了旁边面如死灰的苏明哲和眼神怨毒的苏家长老，精准地、毫无偏差地，落在了苏沐月那张清冷绝艳的脸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苏沐月清晰地看到了林阳眼底的平静，那是一种历经沧桑、看透世事的平静，一种掌控全局、胜券在握的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得意。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以及那眼底深处，一抹若有若无、却足以刺痛她骄傲的戏谑。
林阳的嘴角，缓缓勾起。
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却牵动了所有人的神经！那抹弧度，带着三分不羁，七分深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苏沐月的心湖中荡开剧烈的涟漪！
他动了动嘴唇，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炼丹后的沙哑，却如同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魔力，清晰地穿透了晶壁的阻隔，穿透了拍卖场死寂的空气，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苏小姐。”
三个字，如同冰冷的玉珠砸落玉盘，清脆，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阳微微抬起捏着丹药的那只手，翠绿的丹体在他指尖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三道云纹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晶壁后那双清冷的眸子，嘴角的弧度加深，那抹戏谑之意变得清晰可见。
“现在，”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遍全场每一个角落，“你觉得我这‘废柴’，配得上你了吗？”
轰——！！！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引信的炸药桶，瞬间引爆了全场压抑到极点的气氛！
“嘶——！”
“他…他真敢说！”
“我的天！当着全城人的面！直接质问苏家大小姐！”
“配得上吗？这还用问？！林大师若配不上，这青阳城还有谁能配得上？！”
“打脸！这是赤裸裸的打脸啊！苏家退婚的羞辱，今日十倍奉还！”
“太狠了！太骚了！林大师…真乃神人也！”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狂暴的喧嚣！惊呼声、抽气声、压抑不住的低笑声、以及无数道投向苏家包厢那充满了幸灾乐祸和嘲讽的目光！林阳这句看似平静的质问，如同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整个苏家的脸上！抽在了那位高高在上、清冷如月的苏家大小姐的脸上！
配得上吗？
这三个字，重若千钧！
曾经的林阳，在苏家眼中，在青阳城所有人眼中，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彻头彻尾的配不上！所以有了那场轰动全城的退婚闹剧！
而今日，林阳用一枚化腐朽为神奇的完美破境丹，用一场颠覆所有人认知的丹道神迹，用这轻飘飘却又重逾万钧的三个字，将曾经的羞辱，原封不动地、甚至加倍地砸了回去！
他配不配？不是由苏家说了算！是由他林阳的实力说了算！是由这枚足以让无数玄士疯狂的破境丹说了算！是由这满场敬畏崇拜的目光说了算！
苏家包厢内，苏明哲身体猛地一颤，又是一口鲜血涌到喉头，被他死死咽下，脸色由金纸转为死灰，眼神彻底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无边的绝望和恐惧。他知道，苏家完了，彻底完了！他苏明哲，将成为苏家历史上最大的罪人！
苏家长老浑身剧烈颤抖，扶着晶壁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发出“咔咔”的脆响，浑浊的老眼中血丝密布，怨毒和羞愤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而出！他死死盯着下方那个笑容戏谑的青年，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家的尊严被彻底践踏！
而风暴中心的苏沐月，在听到那句“配得上你了吗”的瞬间，娇躯猛地一僵！
清冷的眸子骤然收缩！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巨石！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贯穿全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随即又猛地松开，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不受控制地涌上双颊，瞬间染红了那如雪般白皙的肌肤！
震惊！他竟然真的敢！敢在万众瞩目之下，如此直白、如此不留情面地质问她！
羞恼！被当众质问的难堪，如同火焰般灼烧着她的骄傲！她是苏家大小姐，是青阳城的天之骄女，何曾受过如此赤裸裸的挑衅？！
刺激！一种被强大对手当众挑战的、近乎本能的刺激感，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沸腾起来！
但最深处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悸动！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灵魂深处猛烈地喷发！她看着台下那个苍白疲惫、却眼神锐利如刀、笑容带着致命吸引力的青年，看着他指间那枚象征着无上丹道造诣的丹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汹涌而至——这个男人，不再是需要她俯视的存在！他站在了与她同等、甚至更高的位置！他身上的光芒，如此耀眼，如此危险，却又如此…令人着迷！
配得上吗？
这个问题，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疯狂回荡。曾经的答案，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而苍白。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想要维持她一贯的清冷与骄傲，想要反击这让她难堪的质问…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只能站在那里，承受着那穿透晶壁、仿佛能洞穿她灵魂的目光，承受着那抹让她心慌意乱的戏谑笑容，承受着全场无数道或嘲讽、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雪白的脸颊，红晕如同晚霞般蔓延，一直烧到了耳根。那双清冷的眸子，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慌乱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林阳静静地站在下方，仰着头，嘴角噙着那抹标志性的、带着三分不羁七分深意的笑容，等待着她的回应。或者说，他根本不需要她的回应。他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将曾经的羞辱，十倍奉还。
将苏家的尊严，彻底踩在脚下。
让这位清冷高傲的苏家大小姐，在万众瞩目之下，失态、慌乱、无措！
这，才是他想要的打脸！这，才是真正的“骚帝”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