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信踉跄着走出几步,直到彻底远离那温泉氤氲的热气,清凉的夜风拂面而来,他才仿佛溺水得救般,深深吸了一口气,僵硬的四肢渐渐回温,理智似乎也重新归位。
他渐渐放慢了脚步,身后那若有若无,撩拨着水花的细微声响,却依旧清晰地钻入他的耳膜。
李玄稷拥她入怀的画面,姜满与她亲密无间的姿态……这些影像,此刻伴随着那恼人的水声,再次疯狂地涌入脑海,鲜明得刺眼。
嫉妒给他带来窒息般的痛楚。
他越想,便越觉得那股压抑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凭什么他们都可以,唯独他必须恪守界限,只能做一个温顺的,等待垂怜的乖孩子。
他下意识地收紧手掌,那原本握在手中的青瓷酒杯,竟被他生生捏碎。
可薛怀信却浑然未觉。
一个阴暗而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如果自己再继续这样被动地等待,仅仅依靠着这层薄弱的关系,那么,姜袅袅会不会像当年抛弃年幼的他一样,再次轻易地将他舍弃。
她曾经这样做过,不是吗?
这样想,解开了他心中囚禁野兽的牢笼。理智约束,在这个的理由面前,都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他不是在亵渎,他只是在自救,在争取他本应拥有,却一再失去的专属。
薛怀信终于说服了那个在道德边缘挣扎的自己,心中那点残存的理智被汹涌的执念彻底吞没。
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急切地循着原路冲了回去,步伐凌乱而仓促。
当他再次闯入那氤氲着暖香的地方是,脚步却因眼前的景象骤然放慢。
姜袅袅并未察觉去而复返的人,她正迷迷糊糊地趴在池边光滑温润的山石上。
湿透的乌发如同海藻般铺陈在光滑的石面与她白皙的脊背上,几缕发丝黏在微微泛红的脸颊旁。
她眼睫低垂,红唇微启,发出均匀而细微的呼吸声,在温泉边休憩。
薛怀信缓缓靠近,蹲下身,动作不由自主地变得无比轻柔。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滚烫的脸颊,那触感细腻如玉,又带着温泉的热度。
似是感受到触碰,姜袅袅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迷迷蒙蒙地睁开眼。
醉意让她眼神涣散,水光潋滟,她辨认出是他,非但没有警觉,反而像只被顺毛的猫儿,无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发出一声带着依赖意味的嘤咛。
这纯粹的亲昵,如同点燃干柴的星火,瞬间将薛怀信苦苦维持的克制焚烧殆尽。
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轰然涌上头顶。
他再也无法抑制,猛地靠近,鼻尖深深埋入她颈窝与发丝间,近乎贪婪,痴迷地汲取着那缕独属于她的混合着酒香与体香的气息,这味道让他疯狂。
“袅袅……”他沙哑地低唤,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与渴望。
滚烫的唇瓣抵在她纤细脆弱的脖颈脉搏处,感受着其 下生命的跳动,想要啃噬,想要占有的冲动狂潮般席卷了他,让他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
他几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气,才克制住没有真的咬下去,但那急促的呼吸和紧 绷的身体,已然泄露了他濒临失控的痴迷与沉沦。
薛怀信纵身没入温暖的池水,水波在他周身荡漾开来。
他急切地迎上前,初尝滋味的青年只觉身心都放松,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温水中舒展开来。
姜袅袅正心绪烦乱,见他靠近,竟也未作推拒。
温热的池水包裹着两人身躯,水波轻柔地拍打着肌肤。
…
*
宿醉的后果在次日清晨如期而至,如同钝器敲击般的头痛。
姜袅袅秀眉微蹙,缓缓睁开沉重的眼帘。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极为开阔的居室,并无严实的墙壁隔断,视线可以毫无阻碍地延伸出去,将整片山水都纳入了室内。
晨曦透过轻薄的云层,再穿过几重随风轻扬的素色纱幔,漏进室内时,已被滤去了刺目的锋芒,化作一片温柔朦胧的光晕,悄然漫溢在空间的每个角落。
光线为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梦幻的滤镜。
地下是极为厚实柔软的雪白羊绒地毯,绒毛绵密,空气中弥漫着一缕极淡雅的冷香,某种清冽草木的混合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不仅不腻人,反而让昏沉的头脑清明了几分。
整个空间静谧得不闻杂声,唯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空灵鸟鸣,更衬得此间安宁祥和,如同一处与世隔绝的温柔乡,将所有的喧嚣与烦扰都隔绝在外。
姜袅袅慵懒地动了动身子,薄被随之从肩头滑落,露出一段细腻如瓷的肌肤与精巧的锁骨。
她缓缓坐起身,如瀑的青丝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身后,几缕墨发垂落在雪白的腮边,更衬得那张小脸莹润剔透。
她抬起朦胧的睡眼,四下打量。
空旷雅致的室内静谧无声,除了她自己,再无旁人。一抹淡淡的疑惑掠过她的眼眸,长睫轻颤。
正在此时,一名侍女悄无声息地步入内室,步履轻盈,显然是早已候在外间。
见姜袅袅已醒,她连忙上前,执起温在暖笼上的玉壶,动作轻柔地斟了一杯温水,双手奉上。
姜袅袅伸出纤纤玉指,接过那温热的玉杯。
温水润泽了她微干的唇,那唇瓣此刻恢复了饱满水润,泛着自然的嫣红。
她将空杯递回。
侍女恭敬地接过,低声禀道:“薛大人一早便出门了,说有要事需处理,嘱咐奴婢告知姑娘,他会晚些回来。”她稍作停顿,又关切地问:“姑娘可觉腹中饥饿?厨下一直温着清粥小菜。”
姜袅袅轻轻摇了摇头,动作间有几分娇弱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