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缠绵,将天地笼罩在一片静谧朦胧之中。陆景年踏过湿滑的青石小径,穿过月洞门,才刚走近亭子,脚步便顿住了。
细雨缠绵,亭内春色更浓。
亭内光影交织,潮湿的水汽和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暧昧。
他看到他的袅袅,正无力地倚在白言卿怀中,纤细的肩头微微颤抖,低垂着脸,青丝微乱,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
她似是无法承受这般亲密,身子微微发颤,偶尔抬起的眼睫湿漉漉地翕动着,眸子里水光氤氲,原本就迷离的眼神因持续不断的冲击而彻底涣散,失去了焦点,蒙着一层茫然的雾气,仿佛精致的人偶被玩弄得过了头,显出一种被摧折般的美。
陆景年脚步顿住,立在亭口,身影被雨帘衬得有些冷清。
他目光沉沉,落在姜袅袅那明显失了神的脸上,喉间不由得发紧。
白言卿似有所觉,冷不丁抬眼,恰好撞上陆景年晦暗不明的视线。
他面色沉郁,白言卿非但毫无避忌,反而挑眉丢去一个挑衅的白眼,唇角勾起慵懒又占有欲十足的弧度,声音压得低低,却清晰地传来:“不愿意看,你就走。”
他素来一心只想着如何将她捧在手心呵护,愿她欢愉,以往从未想过别的,那滋味来得汹涌猛烈,几乎要冲破陆景年的理智,原来这就是吃醋的滋味。
但也仅仅是一瞬。
下一刻,他所有的不悦和挣扎,都在看到她迷蒙脆弱的神态时化为乌有。
他下意识地走上前,靠近,指节分明的手轻颤,温柔地拂开她颊边被汗浸湿的乱发。
他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潮红滚烫的小脸上,那眼神温软痴迷,又带着卑微的渴求,与方才判若两人。
“袅袅……”他哑声唤道,声音里浸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痴缠。
白言卿低笑一声,手臂微微用力,便将软绵绵的姜袅袅转了个方向,直面陆景年。
骤然对上陆景年深邃灼热的眼眸,姜袅袅浑身一颤,涣散的神智惊醒了几分,下意识地就想向后缩去,却被身后的白言卿稳稳抵住。
无处可逃。
陆景年不再犹豫,含住了那两片微肿的、犹带着泪咸的唇瓣。
吻得又凶又急。
姜袅袅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亲得措手不及,呜咽声尽数被吞没,细碎的泪珠不断滚落,滑入两人紧密交缠的唇齿间,泛起咸涩而情动的滋味。
直到她几乎快要窒息,软软地瘫靠在他怀中,陆景年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姜袅袅立刻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汲取着新鲜空气,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被打捞上来。
湿漉漉。
娇怯怯。
看得人目光愈发深暗。
*
夜色渐深,窗外的虫鸣声断断续续。
陆景霆一连数日未曾归来,姜袅袅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担忧,连平日里最爱吃的点心也尝不出滋味。
这晚,陆景年端来温水,执意要为她洗脚。
姜袅袅拗不过他,只得红着脸将一双白玉似的脚浸入水中。
陆景年蹲在她身前,仔细地揉按着她的脚踝,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珍宝。
犹豫许久,姜袅袅终于扭捏地开口:“景年,你哥哥…”话未说完,自己先羞得耳根发烫。
陆景年抬头,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低笑出声。
水汽氤氲中,他的声音格外温柔:“袅袅,要是哥知道你这般惦记他,怕是要高兴得连夜赶回来。”
姜袅袅被他说得满脸绯红,恨不得将脸埋进地里。
陆景年见她羞得厉害,便收起玩笑的心思,正色安慰道:“别担心,哥只是去督战,等局势稳定了自然就回来。”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脚背。
姜袅袅点了点头,眉间却依然凝着淡淡愁绪。
陆景年不愿她继续忧思,故意捏了捏她白嫩的脚心,打断她的思绪。
姜袅袅轻呼一声,羞恼地瞪他:“不让你洗了!”
原本她就不好意思让陆景年做这种事,是他自己非要坚持。
现在倒好,洗着洗着就不老实。
陆景年连忙握紧她的脚踝,语气软了下来:“好袅袅,我好好洗,再不欺负你了。”他的手温柔地抚过她的脚背,眼神里满是宠溺的笑意。
*
姜袅袅跪在父亲床前的蒲团上,对着那张再无生息的苍白面容,深深地拜了三拜。
寒冷的天气,模糊了她泪眼婆娑的脸。
姜父为家族兴衰劳心劳力,最终却未能挽回颓势,郁郁寡欢之中,精气神也一日日地耗尽了。
纵然有白言卿悉心用药调养,到底没能熬过这个严寒的冬天。
灵堂外,陆景年静立等候,当姜袅袅终于走出来时,他立刻快步上前,稳稳地扶住她微微摇晃的身子。
白言卿碍于身份,今日并未前来。
常言道“要想俏,一身孝”。
此刻的姜袅袅一身素缟,白衣胜雪,墨发如云,更衬得她肤光如玉,清丽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眼中泪光盈盈,那份哀戚脆弱的美,直让人心尖发疼。
陆景年见她如此,心口像是被狠狠揪紧,疼得发涩。
他刚欲开口安慰:“袅袅,你……”
话未说完,便被一声极轻的呢喃打断。
姜袅袅抬起头,空洞的目光望着他,声音轻轻:“景年,我没有家人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最锋利的刃,瞬间刺穿了陆景年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