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齐衡落了榜，平宁郡主表情就愈发冷了。
她是个很讲究实效的人，知道今科无望，便为下一次科举开始铺路。
几乎没等到第二天，就敲响了主考官家的大门。
知道齐衡文采不俗，只是因为文章过于华丽、空洞这才被黜落，便放了心。
自来科举不易，她虽失望齐衡没能一次中举，却也知道并不是谁都那般幸运，能够一次就中。
看着母亲回来后，极为舒缓的神色，齐衡恭敬道：“劳母亲费心了，不知孩儿是何原因没有上榜？”
平宁郡主回道：“你的文章词藻华丽了些，主考官说你华而不实，于文章一道还要多下些功夫。”
知道失误在哪里，就比较容易弥补，齐衡得知是这个原因，便低头道：“是孩儿过于注重词藻了，疏忽了许多。”
平宁郡主笑道：“当今太子是个务实之人，你那文章再华美也与当今选才的要求不符，元若，你以后可要于实务上多下功夫。”
齐衡应了是，想起同样落榜的顾廷烨，便道：“二叔与我一同读过书，自来文章写得好，其中内容也都不虚不浮，他又如何落了选？”
平宁郡主微微一叹：“是他说错了话……”
顾侯爷在平宁郡主之后，也去找了主考官。
再之后，他就怒气冲冲地回了侯府。
“去，将那孽子给我绑过来！”
因小秦氏的纵容，顾廷烨在府里向来是个小霸王形象，底下的侍卫家仆无人敢惹这位公子。
听了侯爷吩咐，便一个个畏惧道：“二公子喝醉了酒，在府里午睡呢，小的们不敢绑他。”
听到二儿子落榜后如此颓废，顾侯爷怒气更盛，拿起皮鞭便往顾廷烨院里冲去。
“啪啪”几鞭子下去，顾廷烨被抽得连声痛呼。
他一脸惊色：“父亲为何打我？”
“你这个孽障，科举不中，竟还有心思睡觉，你这时候还能睡得着？你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吗，啊？”
顾廷烨看着逆光而立的父亲，眼藏不羁：“我倒是不知，什么时候科举考不中，也算闯祸了？”
“父亲你就是再看不惯我，也不能随意编织理由打骂我，这顾家的家法，还让不让人活了？”
听到他这个时候还这样桀骜，顾侯爷冷笑道：“你还有脸说顾家的家法，别以为你外头的那些事我不知道。”
“那杨无端是什么人，一个风流浪荡子，屡次不中，便流连花街柳巷，整日喝得烂醉不说，还说什么科举及第，不如情寄花楼。”
“你为这样的东西鸣抱不平，岂不知官家对他多有不满，金口玉言不许他再考，你也想像他那样吗？”
说到这里，顾廷烨已经有了几分清醒，他坐于地上，满眼紧张：“父亲，难道我这次落榜，是和杨无端之事有关？”
顾廷烨早有怀疑，虽然一举夺魁不易，但他于科举一道上有些天分，所书文章也曾多次得到先生夸奖。
没道理盛长柏能中，与他不相上下的自己却榜上无名。
要知道，本朝科举取仕录取者多达二三百人，他纵是不才，也不至于名落孙山。
顾侯爷见他还知道紧张，便道：“你可知若不是太子求情，就你之前的那番言论，陛下就准备让你成为第二个杨无端了。”
顾廷烨目光一闪，杨无端此人才华洋溢，就因为酒后失言，被官家亲口定下，五十年之内不许他参加科举。
顾廷烨怜惜他的才华，当年十二岁时才会于书房跟哥哥抱怨了一句，谁想就是这样隐秘的话，也能传了出去。
大哥害他！
顾廷烨顾不得去寻大哥麻烦，急切道：“父亲，你说太子为我求情，那官家可曾原谅我的过失？”
“官家仁善，又有太子在一旁求情，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只取消你这科的成绩，以后可以再考。”
听到并未断了自己的科举仕途，顾廷烨深感庆幸。
他作为侯府公子，看着尊贵，却无甚依仗，虽得父亲片缕的关照，却有继母在一旁虎视眈眈，在这侯府可谓是水深火热。
若无法入仕，他的前程尽毁不说，还怎么在这世间立足？
他低头朝宫廷的方向拜道：“多谢官家，多谢太子，我顾廷烨知错了，以后定当谨言慎行。”
看着次子知道悔过，顾侯爷眼中闪过一道满意之色。
庄学究门下只有一个盛长柏中了举，因而这谢师宴也只在盛家坐了坐，没有他预想中的多家争抢。
席间盛紘与庄学究推杯换盏，二人讨论着盛长柏的文章，也算宾主尽欢。
盛长柏极知礼，到了分别的时候，特意对着庄学究深拜下去，圆满了这段师生之谊。
看着春风得意的长子，盛紘心里有骄傲，亦有忧虑。
盛家有芝兰玉树，只可惜这芝兰玉树横生枝桠，实在叫他颇为烦恼。
看着难得高兴的儿子，盛紘到嘴的话到底没能说出口，只一个人啄饮着闷酒。
晚间，葳蕤轩灯火通明，照的大娘子横生细纹的眼角愈发紧蹙。
“你跟长柏说了没有，让他以仕途为重，万万不可耽于儿女情长。”
盛紘将脚泡进微烫的水里，长叹道：“他刚中了举，又是年少得志，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我这个时候给他泼冷水，这叫我怎么说的出口啊。”
“再说了，大局未定，如今只是刚刚通过了会试，虽然长柏名次靠前，可那殿试还未参加，万一再影响了他的心情，我可万死难辞其咎了。”
烛火摇曳，灯花爆裂之声犹为清晰。
盛紘瞅着大娘子带着愁闷的脸，紧张问道：“云丫头那里，你去问过了没有，她是个什么心思？”
大娘子往盛紘跟前一坐，终于有了点笑模样：“云卿那丫头，不愧是懂事知礼之人，她说对长柏并无其他心思……”
听到这个结果，盛紘一愣：“那如兰所说撞见他们俩在花园里互诉衷肠，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长柏的前途。”
大娘子感叹道：“云卿不想在考前坏了柏哥儿的心情，所以才敷衍着他。哎呀，真不愧是我养出来的姑娘，就是跟林栖阁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