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时节,云卿一大早便乘着盛府的马车去了玉清观。
自跟随盛家人来了汴京,盛紘便做主在玉清观为高家父母在那里设了牌位。
这样每到祭辰,云卿也可有地方寄托哀思。
拜祭过高家父母,翠墨看着香火旺盛的大殿,劝说道:“科考在即,咱们家的几个哥儿都要参加这届科举呢,姑娘不如替他们求求神。”
云卿想到待自己亲如母女的大娘子,便动了心,和翠墨一起去了大殿。
刚跪在蒲团上,便感到身旁一道灼灼注视的目光。
那是一位锦衣公子,气质清冷,溢满书香。
云卿迎着他震惊的目光,不由疑惑:“这位公子,我有什么不对吗?”
云卿的话音一落,那公子便更激动了,眼睛通红地直直望向她,像是漂泊多年的孤狼,寻到了从前的珍宝。
“沁沁……”
直到被人一把抱在怀里,云卿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不住挣扎。
但是男子的力气太大,她无论如何挣扎都挣扎不开,只能无助地唤着翠墨的名字。
翠墨像被吓傻了一样,等听到云卿的呼救,才似反应过来,急忙要上前掰开那人禁锢着表姑娘的铁臂。
角落里,走出一位静默的俊俏男子,拦住了翠墨。
“交给我。”
翠墨本是心急如焚,听了这男子的话,便瞬间心安,只哀求道:“你快让他放开我家姑娘吧,迟了人都围过来了,我家姑娘的名节……”
那男子微微点头,而后便走至锦衣公子身前,垂头恭敬道:“主子,您认错人了,她不是张娘子。”
冰凉的液体落入云卿衣领里,钢铁般的禁锢慢慢脱离,然后传来一道温和的询问:
“你是沁沁吗?”
云卿摇了摇头,然后便见男子眼里闪过一道伤痛。
他执拗地看着云卿,哑声低喃:“不是沁沁,那你是谁?”
云卿还未说话,翠墨便叉腰道:“她是我家姑娘,才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你快放开她,不然我要喊人了!”
男子轻轻退开,浅淡的檀香气也随之抽离。
他背过身去,微仰起头,仿佛在仰视神明。
“方才是我认错了人,你们可以走了……”
闻言,翠墨反应极快地扶着云卿出了大殿,而后主仆二人不再逗留,匆匆寻到盛府马车,离开了玉清观。
“真是个登徒子,枉费长了那样一张好面貌,真是气死人了!”
马车里,翠墨道:“姑娘,回了家你可千万不要对主君和娘子提起此事,不然,不然怕是要出大事!”
女子的名节不容有失,盛家更是在意清流名声,其中的厉害云卿自然知道。
她轻轻叹道:“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吧,透露出去,咱们谁都落不着好,咱们谁都不要说。”
云卿和翠墨主仆达成一致,决定捂住这个秘密。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朝盛府而去,谁也没注意到,后头跟了位骑马的公子。
梁怀吉直到确认那马车进了盛府后门,这才调转马头离开。
等云卿回到盛府,便见如兰身边的贴身丫鬟喜鹊正一脸忧愁地在门口踱步。
见了云卿回来,她急忙奔过来,急切道:“云姑娘,你可回来了,你快去厅中看一看吧,主君快把我家姑娘和六姑娘打死了!”
云卿只离开了半日,不想就出了这样意想不到的事。
云卿知道如兰性子有些骄纵,她受罚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只是那明兰,却是最懂明哲保身的,怎么也跟着一起受罚?
她疑惑道:“表叔最是温和,怎么就动手了,还能牵扯到六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喜鹊:“今日伯爵府的吴大娘子突然拜访,我们姑娘见四姑娘偷偷去前厅,也带着六姑娘一起去了,她们三个人躲在屏风后面观看,本来躲得好好的,不知道又怎么了,就推翻了屏风……”
从喜鹊的讲述里,云卿得知明兰和如兰一同摔在了地上,这让盛家在伯爵娘子面前丢了好大一番脸。
盛紘最是爱好名声脸面,女儿们犯了这样大的错,也难怪他生气到动手的地步。
等云卿步入前厅,便见盛家之人俱在。
盛长柏一见她进来,便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插手,云卿也知盛紘动了真火,自然不会那么没有眼色地上前求情。
此刻盛家的三个女儿,一站,两跪,站着的那个自然是墨兰。
墨兰正十分委屈地诉说着自己怎样劝阻妹妹们不成,她们俩又是怎样非要去前厅,然后惹出了这样的祸事。
说完委屈,墨兰又跟着跪在盛紘身前,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说是自己不能劝阻妹妹,应该同罪。
见了如此“识大体”的女儿,盛紘哪里还忍心责罚,只一脸失望地看向下首跪着的两个女儿。
“你们两个真应该向你们四姐姐学学,省得总给我惹事。”
如兰手心被打了数个板子,本就疼痛,听此更是委屈巴巴地掉眼泪,只可惜父亲只相信墨兰,不肯听她的辩解。
最后盛紘犹不解气,还将如兰和明兰两个罚跪了三天祠堂。
大娘子本想求情,盛紘却道:“谁要是求情,她们两个就罪加一等,这次我非得要让她们长个教训不可。”
两个兰被关进祠堂的第二天一早,云卿就带着厚披风寻了过去。
昨夜忽然起了凉风,天气倏忽就变了,冷了许多。
谁知祠堂外有人看守,见她带了许多东西,便不肯放人进去。
老嬷嬷十分客气道:“表姑娘,主君吩咐了,不许人打扰两位姑娘静思,您还请回去吧。”
云卿正要回转,便见大娘子带着人匆匆过来,见了她在此,便十分激动地拉住云卿的手。
“好孩子,不枉如儿和你好了一场,你竟这么早的天就过来给她送东西,真是难为你了。”
说罢话,大娘子看了那婆子一眼,而后那人低眉顺眼地打开了祠堂。
等云卿和大娘子一同进去的时候,便见如兰和明兰正趴在蒲团上打瞌睡。
大娘子见了满眼心疼,不时蹲下身去看一看如兰的膝盖。
直到触见上头的青痕,才眼泛泪光,“真是受了大罪了……”
随大娘子出来后,没想在半路遇见了去上课的墨兰,大娘子眼神憎恶地看着她。
墨兰像个没事人一样,微微俯身:“母亲安好。”
大娘子没理她,她又将目光放在云卿身上,“云妹妹,你今日怎么不跟五妹妹一起上学去了,你们不是最爱形影不离的吗?”
云卿看着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无语地偏了偏头。
墨兰又像想起了什么,笑着道:“我倒是忘了,昨天五妹妹被父亲请去祠堂侍奉祖先去了,怪不得你没人陪着呢。
不如你跟我一起去书塾吧,我身为姐姐,总要照顾妹妹们的,你说是不是?”
墨兰的话简直是在剜大娘子的心,她话刚落,便被大娘子一掌掴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