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成为咒术师的初心是为了保护弱者、保护普通人。
但这种心态在看到那些令人心惊胆寒的资料后开始逐渐坍塌。
最开始他固执的认定从夏尔手中得到的那些资料并不完全真实,
但是当他试图调取目标人物的犯罪记录的申请被总监会一次次驳回;
当他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挤出时间去拜访那几个曾与目标交手过的咒术师,却只得到了讳莫如深的答复;
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收到总监会通过辅助监督传递过来的“提醒”;
当五条悟利用五条家的影响力为夏油杰争取到部分档案查阅权限,他们两个再也没有接到过同一个任务......
夏油杰才真正开始意识到咒术师到底是什么。
那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在总监会的记录里化作了简简单单的数字,记录的名头也通通被轻巧地概括为“伤亡人数”。
咒术师从来不是正义的伙伴。
他们可能只是总监会那群大人物手中用来维持咒术界在这个国家独一无二的地位的工具。
青黑色的校服吸收了初秋的阳光变得灼热,迟钝的舌尖不断有令人作呕的味道翻涌。
‘你可以选择视而不见,或者加入他们成为既得利益者中的一员。’
那个带着眼罩的少年的声音在夏油杰的耳畔回响,夏油杰甚至能够清楚地描绘出少年唇角充满嘲讽意味的浅笑。
不对——
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梳着丸子头的少年在心里疯狂地呐喊着。
反驳着咒术界的规则,反驳着不合理的制度。
但不管怎么样,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普通人死在咒灵手下的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接下来高层下达的任务。
夏油杰没有第一时间去找纸条上的那个诅咒师,他试图通过源源不断的任务来麻痹自己的神经,坚定自己的信念。
不断重复调伏、拔除、吞噬的日子,让他的味觉几近失灵,所有入口的食物都变成了和咒灵球一般令人恶心的味道。
可他面对的受害者通常也并不是什么善类,污蔑、谩骂、诅咒甚至直接动手的情况都经常发生。
有时候夏油杰甚至生出了那些人没有被拯救价值的念头。
内心的拷问、连轴转的工作加上对食物急剧下降的渴求让夏油杰在短短几天内便消瘦了下来。
初秋的咒术高专,风中带着一丝凉意,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训练场比夏日冷清了许多,夕阳提前染红了天际。
五条悟带着一身寒气风尘仆仆地一脚踹开了夏油杰宿舍的房门。
他几天前被高层用一连串又远又棘手的任务支了出去,刚刚回到日本。
“杰!老子回……”
话音戛然而止。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窗帘半拉着,光线昏暗。夏油杰坐在书桌前,背影看上去有些单薄。
他闻声转过头,脸上带着惯常的、有些疲惫的笑。
“悟,你回来了。”
五条悟一把扯下墨镜,苍蓝色的瞳孔紧紧锁定在挚友身上。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不是疲惫那么简单。
不自然的消瘦,眼下浓重的青黑,还有他身上那种带着滞涩和疲惫感的咒力流动......
“你搞什么?”五条悟大步上前,眉头紧锁:“老子才离开多久?那些垃圾任务至于把你搞成这样?”
他伸手想去碰夏油杰的肩膀,夏油杰则轻轻挡开了。
“只是任务多了些。”
夏油杰眸色闪了闪,状似不经意地避开了五条悟探究的视线。
“任务?”五条悟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那些烂橘子塞过来的垃圾?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听话的乖宝宝了?”
“是因为那个赌约吗?”
他往前逼近一步:“告诉老子,你调查出什么东西来了?那些老家伙又在背地里干了什么?”
夏油杰沉默了片刻,没有反驳五条悟的话。
深紫色的眼眸落在窗外逐渐暗淡的天色上,初秋的凉意似乎也渗进了他的声音里:“悟,我们......咒术师保护非咒术师,是理所当然的‘正论’,对吧?”
“哈?又来了?”五条悟不耐烦地挑眉,“老子可从来没完全认同过你那套。”
“但是......”夏油杰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压抑的、仿佛来自胸腔深处的震动:
“如果、我们保护的对象,和我们理应对抗的阴影,本身就在同一片泥沼里呢?如果制定规则的人,本身就视规则为无物,视人命为草芥呢?”
五条悟的眼神微微一动,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结合之前夏尔拿出来的资料和杰此刻的状态,他几乎瞬间就拼凑出了真相——高层那些肮脏的、利用诅咒师排除异己的把戏,被杰知道了。
但是,杰对此的反应,远比他想象的要激烈和......痛苦。
“就为这个?”五条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困惑和不解,
“那些烂橘子不就是那样的吗?他们眼里只有权力和利益,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吧?”
他从小在咒术界顶层长大,对高层的龌龊早已司空见惯,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这个腐朽世界的常态之一。
夏油杰猛地转回头,那双深紫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裂痕:
“这不正常!悟!这不应该被当做‘常态’来接受!
如果连维护秩序的人都肆意践踏秩序,那我们所谓的‘保护’和‘正义’,到底算什么?我吞下的那些咒灵,我付出的这些代价、有什么意义?”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长久以来支撑他的某个支柱正在他体内轰然倒塌。
咒灵球,是什么味道的?
那种黑漆漆的东西,味道一定非常糟糕吧?
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的五条悟看着挚友眼中那近乎绝望的质问,沉默了。
他知道杰为什么痛苦,他知道那套“正论”对杰有多重要,但他不能理解这种信念崩塌为什么会给杰带来如此毁灭性的影响。
在五条悟的眼中,世界原本就是扭曲的,自己强大就够了,完全没有必要去纠结那些没有办法改变的污秽。
“意义?”五条悟歪了歪头,语气带着他特有的、近乎残酷的直白,“那种东西,你自己决定不就好了?觉得恶心就别管那些老橘子,或者干脆把他们也......”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他解决问题的方式向来直接而暴力,像是真正高高在上俯看世人的神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