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李胖子烧火实在外行，那活计最后还是还给了小茶子。
小太监攥着柴火，头埋得低低的，半点不敢抬，只敢用眼角余光偷偷往姬明澈那边瞟。
他早听说，这位神子小殿下是因承了神力才变回孩童模样，可即便这样，小殿下也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
姬明澈被江宁轻轻扶着，坐在一张高脚凳上，小身板挺得直直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净渊的动作，一副等着投喂的乖巧模样。
“净渊…”
他小声唤道。
“嗯？”
净渊应着，手里的擀面杖不停，将面团擀成一张匀薄的面皮，边缘光滑，透着淡淡的麦香。
姬明澈的目光黏在面皮上，咽了咽口水。
“还有多久才能吃呀？”
净渊眼底漾开一丝浅笑，声音温和。
“殿下莫急，待贫僧把这面皮切成长条，下锅煮熟，就可以了。”
“可以不用切的！”
姬明澈立刻摇头，小脸上满是认真。
“整张下锅我也能吃，反正最后都要进肚子，切不切没区别，这样还快些。”
净渊擀面皮的手顿了顿，素来沉静的面庞，因这孩子气的话添了几分温意。
一旁的江宁连忙轻声解释。
“殿下，一整张煮着不易熟透，也吸不到汤汁，味道会差些，切成长条才好吃。”
“哦，原来是这样…”
姬明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视线又落回净渊手上。
李胖子在旁凑上来，脸上堆着笑。
“江大人说得对！小殿下，要不加个荷包蛋？或是添些肉类？保准吃些会更可口。”
这话一出，姬明澈立刻皱起小眉头，语气带着几分认真。
“孤吃的是斋面，要原滋原味才好。”
“还有，你别站在这儿了，总插嘴不说，还挡着孤看净渊做面了。”
这话一落下，便是连江宁都忍不住蹙了眉。
小主子向来待下人宽容，极少这般直白撵人，可见是真被李胖子的谄媚扰得烦了。
李胖子脸上的笑瞬间僵住，瞳孔猛地一缩。
他竟忘了斋面忌荤，还敢在小殿下面前多嘴，这事要是传到陛下耳中，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他“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扇，声音带着哭腔。
“奴才该死！奴才浑忘了小殿下要吃斋面，还敢乱多嘴，奴才罪该万死！”
净渊依旧专注地擀着面，对身旁的动静仿若未闻，只偶尔抬眼，看一眼凳上的姬明澈，目光柔和。
姬明澈眨着大眼睛，满脸不解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要打自己？孤没说要罚你。”
李胖子扇耳光的手顿在半空，僵着身子，不知该继续还是停下。
就在这时，一道尖细的嗓骤然响起。
“皇上驾到——！”
明黄色的身影大步迈进，姬煜川扫了一眼，瞬间就看到了高脚凳上那小小的一团。
御膳房众人忙齐刷刷跪倒在地，高声叩拜。
“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父皇！”
姬明澈眼睛一亮，立刻伸着小胳膊要抱，满脸喜悦。
“父皇，你怎么突然来了？”
姬煜川快步上前，将儿子抱进怀里，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听宫人说你来了御膳房，父皇便过来看看，瞧你这馋样，面还没吃上？”
“陛下。”
净渊放下擀面杖，双手合十行礼，只是他僧袍上沾了不少面粉，指尖还黏着细碎的面团，不若往日清冷的模样，倒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大师不必多礼。”
姬煜川摆了摆手，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李胖子，眉头微蹙。
“方才发生了什么？”
李胖子浑身一颤，不等江宁开口，忙不迭磕着头请罪。
“回皇上，是奴才该死！是奴才惊扰了小殿下，还乱提荤食，奴才罪该万死！”
江宁站在一旁，默默闭了嘴。
姬煜川低头看向怀里的儿子，目光扫过他的眼角，眉头猛地蹙起。
“澈儿，你眼睛怎么红了？”
那泛红的眼尾，瞧着倒像是哭过的模样。
姬煜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澈儿自五岁起便在他身边长大，他可是从未见过儿子流过眼泪。
今日怎会这般？
“父皇，不是哭，是被烟熏的。”
姬明澈揉了揉眼睛，声音软软的。
一旁的江宁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将方才李胖子烧火失当，浓烟呛着小殿下的事原原本本禀明。
姬煜川听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目光落在地上的李胖子身上，满是冷意。
李胖子吓得浑身筛糠，额头“咚咚”往青石板上磕，撞出沉闷的声响，嘴里不停哀求。
“是奴才手笨！是奴才没控好火，惹得小殿下受了呛，求皇上开恩！求小殿下恕罪啊！”
“身为御膳房总管，竟是连烧火都做不好！”
姬煜川喝道。
“来人！将此人拉出去，重责二十板子！”
“是！”
两名御前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李胖子，怕他再哭喊惊扰了小殿下，还特意捂住他的嘴，半拖半拉地将人带出院外。
姬煜川余怒未消，又看向成德。
“此人不堪任御膳房总管之职，这事交给你去办，查清楚御膳房的人谁能接任，朕不想再看到第二次这样的事。”
“奴才遵旨！”
成德躬身应下，心里清楚，御膳房总管的位置，今日是定然要换人了。
这场小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
御膳房里的众人不敢多言，连大气都不敢喘。
姬明澈更是早把李胖子抛到了脑后，小脑袋凑在净渊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手里的刀。
净渊正将那张匀薄的面皮，切成细细的长条，宽度均匀，看那面条的模样，煮起来一定很好吃。
待灶上的水煮沸，净渊便将面条下入锅中，沸水翻涌间，又撒了把新鲜的葱花，青白相间，看着就清爽。
广济寺的斋面本就以清淡着称，不沾半分油腥，净渊做的这碗，也正合了这份斋面的本来味道。
“朕观大师这面，应是滋味儿不错，待会儿给朕也来上一碗，朕也要尝尝大师亲手做的面。”
姬明澈面色一僵，下意识便开口提醒。
“父皇，净渊就做了一张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