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波风水门的说话水平,你早已领教过。
他从不说让人讨厌的话,最讨厌他的人也无法从他说的话里挑刺。
你笑了笑,但并不放在心上:“走吧,朔茂哥还在等我们。”
加藤家和山中家有些亲戚关系,原本你“体弱多病”,又不是忍者,所以都是你哥哥去走动。
你哥哥不在以后,你完全不知道你哥哥和山中家究竟是怎么来往的。
你想着断亲也无所谓,但朔茂清楚加藤断的关系网,并且希望你能继承下来。
第一年,他主动提出带你去拜访,你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
山中家的族长对你很客气,他的妻子对你也很亲切。
他们惋惜了一会儿你哥哥的英年早逝,又和蔼可亲的与朔茂交谈。
每次你都陪着朔茂去尬聊几十分钟,该有的礼节和尊重到位后就告辞。
听说山中家已经算是木叶规矩没那么多的家族了,宇智波和日向一族光是拜年的规矩就有一大堆。
而且在你带着波风水门一起上门后,你打完招呼就能微笑着不说一句话,看着波风水门轻车熟路的把山中家的人哄的开怀大笑。
他们都觉得你很文静,是个端庄娴静的内向女孩。
真是个不错的误会,你省去了许多社交的力气。
就是山中族长夫人有一次感叹道:“夕太腼腆了,好在以后有水门作为丈夫,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水门愣了一下。
你:“?”
朔茂连忙解释道:“和夕订婚的是猿飞日斩前辈的徒弟大蛇丸,并不是水门。”
“诶?居然是这样吗?啊,对,好像是这样。不过,夕总是和水门一起,显得太登对了。”
比起跟你相差十来岁的大蛇丸,你和比你小两岁的水门站在一起的确更相称一些,毕竟你们才算是同龄人。
你笑了笑,懒得说话,水门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件事就翻篇了。
但山中家仍有不少人留下了错误的印象,以为水门是你的未婚夫。
而大蛇丸,他也没有别的家人,所以纲手和自来也会陪他一起。
这是三人组从少年时就确立的传统,就算是和加藤断在一起后,纲手也选择和朋友一起跨年而不是和恋人。
这样加藤断也能在家里陪着你。
你怀疑纲手是拿大蛇丸当借口逃出家——千手家规矩好像也不少。
成年人的聚会,就算是对你最温柔的纲手,也不会提议带上你一起。
年龄相差太大,你和他们没有共同话题,他们不能尽兴聊天,你也会待着觉得很无聊。
所以过年时,你和大蛇丸虽然是未婚夫妻,但互不干涉。
不过,纲手会陪着他一起在新年第二天上门拜年,以确保你和大蛇丸的交往“纯洁而正直”。
由于年龄的差距,你们不能太亲密,因为那会显得大蛇丸是个对小女孩有所企图的变态。
但考虑到以后要缔结婚姻,他也不能对你不闻不问。
所以要在女方亲戚好友的“监护”下,节假日上门拜访送礼物,平时也要不定期的来问候关心你的近况。
——纲手就充当了那个“女方亲戚好友”的角色。
每次大蛇丸就跟完成任务一样,说完话那固定的几句话就走。
第一句话是:“最近还好吗?”
然后是:“有事就来找我。”
最后是:“没事我先走了。”
纲手担心你被他的敷衍伤到心,很认真的问过你,需不需要帮你揍他。
你笑着摇头说没关系。
今年,你带着水门跟着朔茂按照惯例去山中家拜年,在他们家和一大家子人吃完了晚餐才回来。
朔茂和水门把你送到家,他说:“明天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想到宇智波镜今年回来了,你不由得多问了一句:“‘我们’有哪几个人?”
“你,我,水门,还有镜。镜好久没有回来了,他一定很想见见你。”
……果然。
绝对是宇智波镜知道你不想见他,就让朔茂来跟你说!
你的确不大擅长拒绝朔茂的要求,但不擅长不代表你不会:“抱歉,朔茂哥,我不大方便。”
“咦?为什么?”
“我和镜哥打着赌呢,我赌他没法见到我。”
朔茂奇怪道:“为什么要赌这个?”
“就是个游戏啦——他休想利用你让我输掉!他很可恶诶,居然想利用你!你回去可要狠狠说他!”
朔茂笑了笑,“好吧,搞不懂你们在玩什么游戏。不过,看到你们关系还是那么好,我也放心了。”
和他们告别后,你一个人回到了家。
一个人生活让你养成了一些坏习惯,比如说从白天开始,一直到晚上,你家二十四小时都开着灯。
这样你不管什么时候回家,都不用面对黑漆漆的房子。
尽管灯火通明的屋子里也没人会回应你的声音,可至少看起来亮堂。
也许因为没有人会来管你的日常作息,你的生活越来越昼夜颠倒。
晚上睡不着,白天醒不来,总在夜间活动。
为了调整自己那绝对不健康的作息,你请日足来帮你锻炼。
如果你们约好上午锻炼,你前一天就不会用灵化术出门,第二天就能早早爬起来。
但日足虽然一直在村子里,却也不是每天都清闲有空。
——你最近晚上越来越睡不着了。
十五岁,马上就要到第三个“五年”,这个“五年”,你虽然记性比起普通人来说,仍然有些容易忘事,却比之前那种下一秒就突然忘记上一秒在干什么的程度改善了许多。
你倾向于每五年忘记一切是你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强行发病。
因为你发现,随着你记住的事情越来越多,你想起来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那些曾被你遗忘,压在脑海深处的回忆,会渐渐浮现。
你想起了许多次死亡。
那是战国时代,千手一族和宇智波一族已经是天下最有名的两大忍族。
一方雇佣千手,另一方就必然雇佣宇智波,反之亦然。
这就导致两族频繁对战,结下无数血海深仇。
在一天午后,你在树林里搜集柴火,误入了忍者战斗的现场。
好在你出现时,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他们起码不会在战斗时误伤到你。
但糟糕的是,你看见一群穿着宇智波家徽衣服的大人们,围住了一个穿着千手家徽衣服的小孩。
周围倒着许多尸体,有千手的,也有宇智波的,大多是千手的——
显然,这一次局部交锋,是宇智波占据上风。
千手家的孩子脸色苍白又绝望,但在宇智波们冷漠戏谑的眼神中,他仍然拼命握紧手中的武器,绝不肯流露出一丝软弱。
你犹豫了一下。
“喂!”
宇智波和千手都看向你。
他们发现你不是忍者后,占据优势的宇智波就懒得理会你了,“滚开。”
你鼓起了勇气:“这么小的孩子都杀掉,未免也太过分了。千手一族的人肯定会为他复仇,难道你们宇智波就能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处于弱势,不会有年幼的孩子落单吗?”
他们冷冷的看向你。
“如果你们放过他,下一次,千手一族说不定也会放过你们的孩子……”
你死了。
后来,你又看见了许多次类似的场景——
无论男女,不分老幼,战败即死。
仇恨反复叠加,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大家都杀红了眼,甚至忘了一开始究竟是怎么结仇的,反正只要是敌对家族,杀就完了。
你也不是每次都会冒头。
有时候你就默默的藏在一旁看着屠杀上演,有些时候他们懒得杀你,杀完敌人就走了;
被杀的忍者族人们总是晚一步赶到,有些会愤怒的问你是谁做的,有些会狂怒的迁怒你,把你杀掉;
有时候你看不过眼——比如被杀的人年纪太小,或者已经是虐杀的程度,你就会站出来说着类似诅咒一样的话“今天你这么对他们,明天他们也会这么对待你”。
死得多了,你全凭心情行事。
有时候懦弱,与这个混乱肮脏的世界同流合污,懒得去反击,去对抗;
有时候义愤填膺,担心自己被同化,被异化,于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变,不少时候甚至明知道可能会死,也不觉得害怕。
好笑的是,往往你想躲起来的时候,常常也未必就能活下来,而你觉得大不了就死的时候,反而不一定会死。
你想起了太多的死亡和杀戮,除了你自己的,还有很多很多别人的……
你闭上眼睛,鲜血就在你的眼前流淌,尸体就在你的眼前倒下。
你关上灯,黑暗中就好像有无数死去的人在看着你。
为什么你能无数次的重来,而我们就只有一次机会?
为什么你就看着我被他们杀掉?你这个懦弱的家伙!
你不是穿越者吗?你不是熟知剧情吗?你不应该比谁都更了解这个世界吗?你为什么什么都做不到?你也太没用了!
你真可笑,你什么都做不到,还挡在我身前,你看,你死的很惨吧?
纷杂的念头塞满你的脑海,你闭上眼睛,无论怎么尝试都没法平息心底的杂音。
在夜深人静,你孤身一人时,那些攻击和否定会变得更加汹涌。
啊……睡不着……
你努力了好一会儿,虽然已经感到疲惫,却仍然酝酿不出一点睡意。
算了。
你打开卷轴,已经习惯了每晚都用灵化术消磨时间。
等到更累一些,自然而然就能睡着。
你的灵魂进入白绝的身体,成为了“芽”。
黑绝并不是每次都在,他也需要亲自去为斑探听某些重要情报。
而你的身体如今在无人使用时,会被安置在二楼的房间。
白绝二十四小时看守保护,确保加藤断不能靠近,也不能伤害你。
他只被允许在一楼活动——除非你召唤他过来。
你看了看天色,大概已经凌晨两三点了。
加藤断估计已经睡了。
白绝道:“要让他上来吗?”
你点了点头,“给他铺床被子。”
榻榻米就是这点好,铺两床被子就算是加了一张床,很方便。
白绝在你身边铺好被子,下去叫醒加藤断,让他来陪你。
你这些年常常在晚上过来,加藤断也习惯了。
他出现在你面前时,眼神低垂,视线有些涣散,表情却很平静。
睡哪不是睡呢?
你拍了拍你身旁的被子,他看也没看你一眼,自顾自的躺了下去。
于是你也重新躺下,看着他的侧脸。
他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明明之前还会瞪你,但现在已经学会了无视你。
你伸手探入他的被子,握住他的手,调整了一下姿势,拉住他的一根手指,闭上了眼睛。
唉,哥哥,你真不是想轻薄他。
可是你需要有人陪着才能安心的时候,除了他还能找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