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江南,虽无北地那般漫天风雪,却也透着一股清冽的湿寒。易军大营的中枢营帐内,却暖意融融,炭火燃得正旺,红焰跳跃间,将帐内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帐外偶有寒风掠过,卷起几片未落的枯叶,却丝毫扰不了帐内的静谧与温馨。朱琏端坐于帐中偏隅,一身素雅的湖蓝色襦裙,裙摆绣着几枝淡雅的寒梅,鬓边仅簪着一支素银簪,未施粉黛的脸庞清丽温婉,眉眼间带着几分恬淡的笑意。她身前横放着一张七弦琴,琴身古朴,木纹细腻,显然是件难得的珍品。指尖轻拢慢捻,一串清越婉转的琴音便流淌而出,如同山涧清泉,叮咚作响,又似白云舒卷,悠然自得。琴音袅袅,萦绕在营帐之内,驱散了冬日的寒凉,也抚平了乱世的喧嚣。在她身旁不远处,铺着一张宽大的案几,案上摆着笔墨纸砚,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孩童正趴在案前,小脸上沾着些许墨痕,眼神专注地握着一支小小的狼毫笔,在宣纸上涂涂抹抹。这孩童便是易枫与朱琏的儿子,易承宇。承宇穿着一身小小的锦缎棉袄,红彤彤的颜色衬得他肌肤雪白,眉眼间依稀有易枫的刚毅,却更多了几分朱琏的温润。他握着笔的小手有些笨拙,却格外认真,时不时停下笔,歪着小脑袋看看朱琏,又抬头望向帐顶悬挂的一幅仙鹤图,随后又低下头,继续在纸上勾勒。“娘,你看我画的云,像不像天上飘着的?”承宇画了一会儿,抬起头,小脸上满是得意,朝着朱琏喊道,声音软糯可爱。朱琏指尖的琴音未断,只是侧过头,对着儿子温柔一笑,眼底满是宠溺:“承宇画得真好,比天上的云还要好看呢。”得到母亲的夸赞,承宇更加开心了,小腰板挺得笔直,握着笔的手也更有力量了。他又蘸了些淡墨,小心翼翼地在纸上画着,嘴里还念念有词:“还要画仙鹤,爹爹说仙鹤是吉祥的鸟,能带来好运。”朱琏的琴音随之一转,旋律变得愈发轻快灵动,像是在附和着儿子的童趣。她的指尖在琴弦上灵活地跳跃,时而轻挑,时而重按,琴音时而如仙鹤展翅,翱翔于天际;时而如清风拂过,吹动白云悠悠。帐内的墨香与琴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宁静祥和的画面,让人几乎忘却了此刻仍身处战乱之中。朱琏自幼便精通琴艺,身为北宋钦宗的皇后,她曾居于深宫,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靖康之变后,她历经磨难,却始终未丢了这份雅致与坚韧。跟随易枫之后,虽身处军营,条件简陋,她却总能寻得一方清净,以琴为伴,修身养性,也为易枫和孩子营造出一片温馨的天地。她的琴音,不仅能抚慰人心,更能在潜移默化中,给易承宇带来良好的熏陶。易承宇虽年幼,却也受母亲影响,对书画有着浓厚的兴趣。闲暇之时,便喜欢拿着笔墨涂鸦,朱琏从不约束他,只是耐心引导,任由他发挥天性。久而久之,承宇的画虽稚气未脱,却也有了几分神韵。琴音袅袅,墨香氤氲。就在这温馨宁静的氛围中,营帐外传来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随后便是守卫士兵恭敬的问候:“将军安好!” “爹爹!”易承宇耳朵极灵,瞬间便听出了是易枫的声音,立刻丢下手中的笔,像只小炮弹似的朝着帐门口跑去,小脸上满是欣喜。朱琏指尖的琴音戛然而止,她抬起头,望向帐门,眼中瞬间染上了温柔的笑意,起身迎了上去。 帐帘被掀开,易枫一身玄色劲装,身姿挺拔,面容刚毅,嘴角带着一丝风尘仆仆,却难掩眼中的暖意。他身上还带着些许外界的寒气,却在踏入营帐的那一刻,被帐内的温暖与温馨所融化。他手中提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锦盒,显然是带了礼物回来。“爹爹!”易承宇扑到易枫身前,仰着小脑袋,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要抱抱。易枫哈哈大笑起来,放下手中的锦盒,弯腰将儿子稳稳地抱了起来,在他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语气宠溺:“我的承宇,想爹爹了没有?”“想!”易承宇搂着易枫的脖子,把小脑袋埋在他的肩头,声音软糯,“爹爹好久都没陪我画画了。”“是爹爹不好,最近太忙了。”易枫揉了揉儿子的头发,眼中带着一丝愧疚。身为一军统帅,他平日里忙于军务,四处征战,陪伴妻儿的时间确实少之又少。所以每次回来,他总会想尽办法弥补他们。朱琏走上前来,自然地接过易枫脱下的外套,指尖触到他冰冷的肩头,眉头微蹙,轻声说道:“外面天寒,怎么不多穿点?快进来暖暖。”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旁的布巾,轻轻擦拭着易枫身上沾染的灰尘,又将外套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动作轻柔而娴熟,充满了夫妻间的默契与温情。易枫看着朱琏温柔的侧脸,心中暖意融融,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不冷,一想到你们娘俩,心里就暖和了。”朱琏脸颊微红,轻轻瞪了他一眼,眼中却满是笑意:“就会说好听的。”“爹爹,你看我画的画!”易承宇在易枫怀里扭动着小身子,指着案几上的画作,兴奋地说道。易枫顺着儿子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案几上的宣纸上。只见纸上画着几朵形态各异的白云,有的像,有的像小山丘,虽然线条稚嫩,却充满了童趣。白云之下,画着两只仙鹤,一只展翅欲飞,一只低头饮水,虽寥寥数笔,却也勾勒出了仙鹤的神韵,显然是下了功夫的。“哦?这画的是什么呀?”易枫故意装作好奇的样子,逗着儿子。易承宇立刻挺起小胸脯,骄傲地说道:“是白云和仙鹤!娘说仙鹤是吉祥的,能保护我们!”“承宇真厉害!”易枫由衷地夸赞道,“画得真好看,比爹爹小时候强多了。”朱琏在一旁笑着说道:“你可别夸他了,再夸他就要上天了。”话虽如此,语气中却满是骄傲与宠溺。她走到案几前,拿起画作,递给易枫:“你仔细看看,这孩子最近进步不小,还知道观察仙鹤的形态呢。”易枫接过画作,仔细端详着。宣纸上的墨色浓淡相宜,白云的轻盈、仙鹤的灵动,都被这稚嫩的笔触展现得淋漓尽致。他能想象出承宇趴在案前,认真作画的模样,心中满是欣慰。“确实画得好。”易枫点头称赞,“有你这个娘亲教导,承宇将来定能成为一个有才华的人。”“我可不敢居功,主要是这孩子自己感兴趣。”朱琏说道,“你呀,也该多陪陪他,男孩子长大了,还是需要父亲多教导的。”“好,都听你的。”易枫笑着点头,将承宇放下来,说道,“承宇,爹爹给你和娘亲带了礼物回来,快过来看看喜不喜欢。”“礼物?”易承宇眼睛一亮,立刻拉着易枫的手,朝着锦盒跑去。易枫打开锦盒,里面整齐地叠放着几件新衣服。有给朱琏的,是一身藕荷色的锦缎长裙,上面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面料柔软顺滑,一看便知是上等的料子;还有几件给易承宇的,有红色的棉袄,有蓝色的锦袍,还有一件白色的披风,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仙鹤图案,与承宇画中的仙鹤相得益彰。“哇!新衣服!”易承宇兴奋地拿起那件白色的披风,披在身上,原地转了一圈,像个小仙人,“爹爹,这件衣服好漂亮!上面有仙鹤!”“喜欢就好。”易枫看着儿子开心的模样,心中满是满足,“这是爹爹特意让人给你做的,希望我们的承宇能像仙鹤一样,自由自在,平安顺遂。”朱琏拿起那件藕荷色的长裙,指尖轻抚过上面的绣纹,眼中满是喜爱。她知道,在这战乱年代,能有这样上等的衣料已是不易,易枫定然是费了不少心思才弄到的。“让你破费了。”朱琏轻声说道,眼中带着一丝感动。“为你和承宇,再贵也值得。”易枫握住朱琏的手,语气坚定,“这些年苦了你了,跟着我在军营里颠沛流离,没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家。”“我不苦。”朱琏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只要能和你、和承宇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家。再说,你是为了驱逐金人,收复中原,为了天下百姓能过上安稳的日子,我能陪着你,支持你,就已经很满足了。”易枫心中感动不已,将朱琏拥入怀中。帐内的炭火依旧燃着,映照着一家三口温馨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幸福的味道。易承宇穿着新披风,在营帐内跑来跑去,时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他跑到案几前,拿起画笔,又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爹爹,娘亲,我要把我们一家人都画下来,还有仙鹤和白云!”“好啊,爹爹等着看我们承宇的大作。”易枫笑着说道,眼中满是宠溺。朱琏靠在易枫的肩头,看着儿子欢快的身影,听着他稚嫩的童言,心中满是宁静与幸福。她拿起一旁的七弦琴,指尖轻拨,琴音再次流淌而出,这一次的琴音,比之前更加温婉动听,充满了团圆的喜悦与对未来的期许。琴音袅袅,墨香氤氲,孩童的笑声清脆悦耳,夫妻间的温情脉脉流淌。在这乱世之中,这样的温馨与团圆显得格外珍贵。易枫看着身边的妻儿,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一定要尽快驱逐金人,收复中原,结束这战乱的岁月,给他们娘俩一个真正安稳、幸福的家,也让天下所有的百姓都能像他们这样,享受天伦之乐,过上太平日子。营帐外的寒风依旧,可帐内的温暖却足以抵御一切寒凉。这温馨的一幕,如同黑暗中的一束光,照亮了易枫前行的道路,也成为了他在乱世之中,最坚实的后盾与最温暖的港湾。易枫静静地拥着朱琏,听着悠扬的琴音,看着儿子认真作画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幸福的笑容。他知道,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只要有妻儿在身边,有这份温馨与牵挂,他就有无限的力量,去迎接一切挑战,去开创一个崭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