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收买,便一定有收买她的原因,大喜,你且说说,是谁收买了你,叫你做出这种事来。”
皇后开口,跪在下方的大喜立刻惴惴不安的磕起头来:
“奴婢...奴婢是得了玉嫔的青眼.....”
还不待大喜接着开口,皇帝便不耐的打断:
“这样为了些许钱财便敢做出这等谋害皇嗣之事的人,嘴里能有几句实话。直接拖去慎刑司拷问便是。”
竟是听不得人说玉嫔的一点不是,直接将人拖了下去。
这样做派,叫所有人更不敢提一句玉嫔身上的嫌疑。皇帝的如此信任,叫有心人暗恨不已,尤其是仍跪在地上的周嫔。
她暗自咬着银牙,控制自己不看向叶瑜的方向,免得自己面上的嫉妒叫人发觉。
“朕倒是没成想,朕这后宫里还有夏珠这样的人才。”
皇帝面沉如水,声音冷硬得在座的妃嫔听了这话皆是心中暗自恐惧,唯独地上的夏珠,从自戕被拉回来之后,就一直神思不属神游天外的模样。
眼神茫然像是谁都没看。
气得皇帝一拍桌子:
“你既然如此不知悔改,朕便不必对你留情。你御蛇为祸,几次戕害朕的妃子和皇嗣,想来有你这样女人的人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再不从实招来,就算你家里人躲到天涯海角,朕也要将他们抓来,一个个碎尸万段!”
“夏珠......啊!我想起来了!”金嫔古怪的腔调再次响起,这次她的语气小心翼翼了许多:
“前几天我去周嫔那里玩,听到她那里有个宫女名字叫夏穆,她好像有个妹妹,就叫夏珠呢。”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周嫔身上,周嫔听到夏穆这个名字后,面色顿时煞白。
“不要!”方才听到家人碎尸万段都没有反应的夏珠,在听到夏穆的名字后,眼睛里瞬间有了名为恐惧的光彩:
“跟夏穆没关系!是我做的!我养的蛇!跟她没关系!杀了我,杀了我吧!”
夏珠脸上从来时就挂着的柔弱可怜的面具彻底卸下来,她狰狞着面色站起身来就要往皇帝的方向冲,被看守她的两个太监瞬间拦下来。
“杀了我!杀了....唔....”夏珠的嘴被人堵上。
“把她拖下去,跟那个夏穆,一起关进慎刑司。”
随着皇后这声命令落地,夏珠的呜咽声戛然而止。她被两名内侍毫不留情地拖拽出去,裙裾在地面擦出窸窣的声响,最终消失在殿外浓重的夜色里。
整个正殿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先前那些坐在远处,尚敢低声交换眼色的小妃嫔们,此刻个个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一丝声响便会引来天威震怒。
“周嫔。”皇帝终于再次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寒意,目光钉在周嫔身上: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只剩下笃定。
“皇上!”周嫔顺着椅子膝行一步,她怔怔地盯着地毯上那繁复艳丽的缠枝莲纹路,仿佛能从里面看出什么生路来。
好半晌,她才缓缓抬起头,脸上已是泪痕遍布,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不管您信与不信,今日之事绝非臣妾所为。如今这桩桩件件都指向臣妾,叫臣妾无从辩驳……这便更能说明,这宫里头,有人想利用此事,一石二鸟,既要扳倒娴嫔姐姐,也要除了臣妾啊!皇上……”
她的话未说完,声音便哽在喉头,紧接着,她眼皮一翻,身体软软地歪倒下去,竟是晕厥了过去。
“娘娘!您怎么了?”她身后的大宫女惊惶失措地扑上前,奋力搀扶住她软倒的身子,见四周一片寂静,无人上前搭手,更是急得带了哭腔,扬声喊道:
“皇上,皇后娘娘!我家娘娘如今有孕一月有余,胎气本就不甚稳固,是最禁不起这般情绪起伏的时候啊!求皇上皇后娘娘开恩,容我家娘娘先休息片刻吧!”
一直安静坐着看戏的叶瑜听到这话,微微一怔,下意识地蹙起眉头。
有孕了?也就是说,她方才听到的这两人谈话时提及的有孕妃嫔的确是她。
周嫔真是这两人的主子。
那她御蛇行凶之事,岂不是只能草草了之?
可是....叶瑜心底那股违和感越来越强烈。
若真是周嫔精心策划了这一切,她怎么会让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她虽有身孕,但只有一个月,胎还未坐稳。
等她的胎稳了,便是有了最大的护身符,完全可以徐徐图之,何必行此险招,轻易动用她安插在叶瑜小厨房处的夏珠?
联络通知夏珠的人还是她宫里的洒扫宫女。一旦事败,岂不是连累自身和皇嗣?这风险未免太大。
此事,应该没有她听到的那么简单!
眼下周嫔这晕倒的时机也太过巧合了。
方才皇帝的态度明显已生疑,言辞间压迫感极强,周嫔此刻晕倒,恰好打断了皇帝的进一步诘问,又凭借身孕博得了怜惜。
是装晕吧?
叶瑜的目光掠过周嫔那张即使昏迷也难掩惊慌的脸,心中念头飞转。
这不像是一个精心布局者的态度,反而更像是被人硬推到台前,只得仓促应对的模样。
难道……周嫔也并非主谋,甚至她也是被利用的一环?
那真正的幕后之人,隐藏得该有多深?
想到这里,叶瑜背脊窜上一股更深的寒意。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将所有的惊疑不定都压回心底。
皇帝听到宫女声泪俱下的禀报,面色果然动容,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流露出几分关切。
梁大伴见状,立刻将候在殿外没走的耿太医再次请回来,为晕过去的周嫔诊脉。
殿内的妃嫔们见此情景,忍不住又开始了窃窃私语,目光在皇帝、皇后、周嫔以及叶瑜之间来回逡巡。
如金嫔、昭才人等位份稍高些的,也按捺不住,站起身来,探头张望,似乎想从周嫔苍白的面色和太医凝重的表情中,判断出这晕厥到底是真是假。
“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皇后威严的声音响起,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如今夜已深了,闹了这大半夜,皇上也该乏了。各位妹妹都先各自回宫去吧,今夜之事,自有皇上与本宫圣裁,有什么结论,明日自会知会诸位。”
众人闻言,虽心思各异,却也不敢再多言,纷纷起身,恭敬地行礼告退。
叶瑜在兰莺的搀扶下,也缓缓站起身,随着人流,安静地退出这依旧弥漫着紧张与诡异气氛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