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迟烟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头顶那盏冷光灯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面容严肃的女医生拿着手术钳,不带感情的声音,机械般地从口罩后面传来,
“想清楚了?那手术就开始了。”
姜迟烟的手心都是冷汗,闭了闭沉重的眼皮又睁开,
“麻烦了。”
紧张和恐惧混杂着刺鼻的消毒水味,让她的脑袋发昏。
就在姜迟烟快要彻底失去意识时,一声惊叫刺破了空气——
“妖怪!”
姜迟烟拼命撑起身体,虚弱地问:
“怎……怎么了?”
只见自己胯下爬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那张脸却干干净净,眉眼酷似那对恶魔兄弟。
!!!——
姜迟烟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她睁开沉重的眼皮,捏紧胸口的被子,冷汗涔涔。
她的心跳得像是急敲的乱鼓,刚才梦中的景象还残存在脑海。
“醒了?”
不远不近传过来的熟悉男声,让还未完全回过神来的姜迟烟又是一惊。
温景澜坐在靠窗的沙发里,神情隐在半暗的光线中,不知已经在那里坐了多久。
见姜迟烟醒了,他起身移动到她身侧坐下,伸手轻抹姜迟烟的脑门,
“看来不是好梦,出了那么多冷汗。”
混乱的心跳还未平息,姜迟烟强撑镇定地躺在那里,只用惊疑不定的眼睛看他,
“你怎么在这里。”
温时已经让人把姜迟烟的东西全部打包送到新家,今天就会把她接过去。
这段被幽禁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温景澜垂眸,视线扫过姜迟烟的腹部,勾勾唇角,
“折腾来折腾去,还是跟着他,你真的想清楚了?”
他在嘲讽姜迟烟,这些年来挖空心思要逃离温时,到头来,还是借着肚子里的孩子,让温时不惜和自己决裂,也要娶姜迟烟。
姜迟烟的手指在被单下绞紧,白着一张脸开口,
“既然孩子是他的,这就是天意。我累了,以后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温景澜沉默不语,只视线在姜迟烟的脸上游移,良久,他淡淡道,
“天意。”
忽地,温景澜俯下身子,手指轻抬姜迟烟的下巴,似是要吻上来,
姜迟烟蹙眉,面上闪过抗拒和厌恶,抵住温景澜的胸口,
“温景澜!我已经怀了你弟弟的孩子,请自重!”
比起温时,温景澜要难缠得多。
姜迟烟真觉得自己从前是愚不可及,才会误以为温景澜是个温润如玉的正人君子。
温景澜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往后退开,平静的面目上渐渐凝起一层冷壳,
“现在你要借着温时来摆脱我,这就是你打的算盘。阿烟,这么多年,你都是这样——利用我,或者利用阿时。等达到你的目的,再把我们一脚踢开。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要靠自己争取的自由,是吗?”
姜迟烟本能地要开口反驳,忽地两下震动隔着枕头传到耳边,
枕头下面就藏着谢柔偷偷给她的手机,如此近的距离,姜迟烟不确定温景澜有没有听到手机震动的动静。
她心存侥幸,又惴惴不安,如果被发现……
姜迟烟不敢动,也不敢再说话,若无其事地迎上温景澜压迫意味十足的视线。
男人的视线晦暗幽深,就像是暗礁密布的深流,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不料温景澜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只收回视线,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你不用这么紧张,温时为了你,恨不得跟我拼命。他总以为我抢走了属于他的东西,可他又怎么会懂我的身不由己。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意气用事。”
窗外的风吹动窗帘,温景澜的脸上流露出稍纵即逝的落寞。
这话说的有几分是真心,但是若要他真的放弃身为温家继承人的荣耀,去换一个恣意潇洒的私生子身份,绝无可能。
温景澜很清楚,如果没有绝对的权力和财富,即便短暂拥有一件宝物,也会很快失去。
他有的是耐心,也有的是手段。这就是他和温时最大的不同。
待温景澜离开,姜迟烟立马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耳朵趴在门板上,直到听见他走下楼,才迅速回到床上。
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
曾青发来消息——【都已经安排妥当。】
***
姜迟烟的新住处在m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位置,最高级的住宅区。
阿莲跟着姜迟烟一段时间,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又足够细心。温时要她一起搬过来,贴身照顾孕期的姜迟烟。
“小姐,二少爷的电话。”
温时每天都会定时打电话回来,一般都在姜迟烟用饭时间过后。
姜迟烟一脸嫌恶地放下手上的杂志,从阿莲手上接过电话,开口却是温和乖巧,耐心地回答温时每天一成不变的问题,
“刚吃过午饭,再过一会儿我就要去睡了。”
温时偏过脸看了眼会议室,朝走廊安静无人处走过去,原本乖张的眉目间沁满温柔,
“阿莲说你只喝了点汤。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还是因为小家伙太闹腾?”
听温时提到肚子里的肉块,姜迟烟的胸口泛起一阵恶心,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按向肚子,残存的理智让她想起就站在一旁的阿莲,才忍住抓挠肚皮的冲动。
她已经一分一秒都难忍下去,恨不得立刻把那个玩意从自己的脏器里清除出去,
“别乱猜了。天天对着那么一桌子菜,我就算是猪,也吃不了那么多啊。”
温时在电话那头轻笑两声,然后就听到他转头和别人说话的声音,不一会儿温时回到电话,
“阿烟,我得去忙了。今天晚上我和大哥有应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你不用等我吃饭。”
姜迟烟在温时挂电话之前喊住他,
“我下午想去一趟谢柔的花店,很快就回来。”
温时在电话那头顿了顿,应道,
“让阿莲陪着你。”
***
午夜的电车站,风从隧道里灌出来,带着潮气。
乘客零零散散地下车。刚下夜班的女人,耷拉着沉重的眼皮走在光线不足的小路上,
走到拐角处——
“擦——”的一声,打火机火石的声音,橘红的光在昏暗中一闪。
紧接着,阴冷的路灯下映出一张男人的面孔。
女人被吓了一大跳,瞳孔骤缩,全身的汗毛竖起,几乎就要跳起来。
被白贤一把捏住肩膀,用力扶正。
他微微扬起下巴,朝着女人脸上吐出一口烟圈,低沉的嗓音里裹着刺骨的冷意,
“赵护工,我又不是鬼,紧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