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恰好将亭子里的情形看了个清清楚楚,众人面面相觑,交换着惊讶鄙夷的眼神。
荣贵妃目光扫过亭中二人,心中又惊又怒。
惊的是裴闻舟此刻理应在太和殿伴驾,为何会出现在祈福的必经之地?
怒的是程清瑶竟如此不知检点,光天化日之下与男子私会,死皮赖脸想要攀上她的舟儿!
裴闻舟见避无可避,脸色难看至极,上前拱手行礼。
程清瑶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屈辱地跟在他身后,福了福身。
荣贵妃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怒火:“若无事便先退下吧,大殿上还需要你帮衬着你父皇。”
裴闻舟面色青红交加,急切望向人群中的荣三小姐,对方却早已别开脸。
他心中有万语千言想要解释,也知此刻绝非好时机,只能咬牙躬身,低声道:“儿臣告退。”
待人离去,荣贵妃的视线重新落回程清瑶身上,上下打量两眼,声音平缓:“程三小姐今日这身衣裳选得俏丽,姑娘家是该穿得鲜亮些。”
“这宫里的路弯弯绕绕的,迷了方向也是常事。这处的芙蕖开得正好,本宫最是喜欢,远远瞧着便是一景。”
“只可惜开在水中央,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淤泥,若是贸然上前,只怕折花不成,反要湿了鞋袜,沾上一身洗不净的泥泞,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话听着像是关切提醒,却字字都带着敲打。
敲打她不安分,心比天高。
程清瑶听得出弦外之音,脸上血色尽褪,低下头福身:“臣女谨记贵妃娘娘教诲。”
气氛尴尬得几乎凝滞。
经历上回污蔑一事,长公主虽然心底不喜欢程清瑶,但顾及今日皇家典礼的体面,终是开了口。
“祈福吉时将至,不容有失,诸位随本宫移步奉先殿。”
此言一出,如同解了定身咒。
程清瑶松了口气。
女眷们纷纷收敛神色,恭敬应诺,跟着长公主与荣贵妃离去。
程清瑶孤零零站在原地,眼中满是怨恨与不甘。
程央宁放慢脚步,悄然落到人群后面,与她一同前行。
“你若是真想攀上二皇子这棵高枝,也得寻个隐秘去处徐徐图之。这光天化日之下与人私会,是生怕别人不知晓,还是诚心想连累整个伯府与你一同蒙羞?”
程清瑶正满腹怒气无处发泄,转头瞪她:“还不是拜你所赐!
程央宁笑笑:“这话可真是让人听不懂,你自己行事不端,惹出祸事,倒有脸推到别人身上。”
“莫非是我按着你的头,故意引着你,让你来亭子里与二皇子相见的?”
“明明是你想要攀上二皇子,与我有什么关系!”
程清瑶气得浑身发抖,心中早已认定是孟婉君为了程央宁的前途,故意设计陷害她,一次次毁她的名声!
只有孟婉君知道,她有多想要嫁给太子殿下!
“你少在这里装无辜!你们母女打的什么算盘,我心里都清楚!”
程央宁见她这般模样,嘴角弧度更深,丝毫不加遮掩。
“我就得意,又如何?”
“你越是这般气急败坏,我看着便越是开心。”
程清瑶见她连最后一点伪装都撕去,露出赤裸的嘲讽与得意,恨不得扑上去撕了那张脸。
她定要让她们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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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福的庄重仪式在奉先殿完成,檀香余韵萦绕在衣裙间,长公主领着女眷们浩浩荡荡前往太和殿参加寿宴。
人群散去时,荣贵妃拉住荣三小姐的胳膊,引到僻静廊下。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地面青砖上,投下斑驳光影。
荣三小姐微微垂着头,眼眶有些泛红,心中积压着委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短短几日,二皇子便与旁人不清不楚。府中一向与她要好的二姐姐被关了禁闭,母亲什么也不与她说。
初开始她还不信外面那些流言,但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故意不回二皇子递来的书信。
可今日竟然撞见他们二人在亭子里私会!
荣贵妃又心疼又气恼,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你心里的委屈本宫都知道。”
荣三小姐低声道:“多谢姑母关心。”
荣贵妃道:“你也算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亲侄女,本宫不向着你,还能向着谁去?”
想起程清瑶,她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外头那些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如何能与你相比?”
“二殿下心里是有你的,这几日他常常来寻本宫,说起你因外面那些无稽流言与他怄气,急得什么似的。”
“你们二人自小相识的情分,岂是旁人能轻易动摇的?”
她语气笃定:“二皇子妃的位置,除了你,谁也坐不稳。本宫向你保证,定会尽快寻个合适的时机,向陛下请旨,为你们二人赐婚。”
必须快刀斩乱麻,以免夜长梦多,出了什么岔子。
程清瑶那般名声有损、行事不端的女子,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前几日她便暗中敲打了孟婉君,示意她们安分守己。没曾到,今日在这关乎国体的祈谷大典上,程清瑶竟敢不知廉耻与她的舟儿私会!
兄长在朝中经营多年,岂是日渐势微的永安伯府能比的?
简直是痴心妄想!
荣三小姐感受到维护之意,心中的委屈渐渐抚平:“一切但凭姑母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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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贵妃与荣三小姐步入太和殿时,各国使臣的献礼已近尾声。
殿内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皇帝心情极佳,尤其是刚刚收到了漠北使者献上的一对通体雪白的海东青。
荣贵妃行至御前,对那对海东青赞不绝口,引得皇帝笑意更深。
见时机成熟,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关切:“陛下今日万寿,臣妾瞧着真是欢喜。”
“只是看到太子殿下如今愈发沉稳持重,身边却还没有知冷知热的人照料,臣妾心里总觉着缺了点什么。”
她目光温和投向裴晏之,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太子乃一国储君,早日定下太子妃,绵延皇嗣,也是稳固国本的大事。”
裴晏之闻言,持杯的手一顿。
他下意识抬眸,目光越过人群,直直落在程央宁身上。见她正垂眸敛目,姿态恭谨,心中不由一涩。
在央宁心意未明之前,他不愿以权势相迫,正要起身婉拒,却被人抢先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