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样真的好嘛?”司机透过后视镜,目光落在后座将自己缩在大衣里的少女身上,她的指尖还攥着半张没来得及收起的医院诊断单。
孙知宁避开那道担忧的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声音轻得像窗外飘着的风:“我的事情你少管。只是去治病,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话落时她垂了垂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治疗最多需要两年,可她不敢说,怕巷口那个总等她放学的人皱起眉头,怕他红着眼眶说要一起扛。
“不麻烦别人,不就两年嘛,等等就行。”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梧桐,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路边,像极了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在她眼里,两年不过是窗外掠过的风景,快得仿佛眨眨眼就能过去。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少女强装镇定的侧脸,嘴角悄悄弯起一抹温和的笑。心里忍不住叹:“还是年轻人好啊,什么都有时间,什么都可以等等再说。”他没看见,少女在听到“等等”两个字时,指尖猛地攥紧了诊断单,纸张边缘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孙知宁悄悄摸出手机,屏幕上是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合照,两人很少拍照,这张照片也是一时兴起,拉着他一起拍的。她指尖轻轻碰了碰照片里的人,心里却翻起了潮——三年,真的能等吗?等她回来时,那个总在巷口等她的人,还会站在原地吗?
风从半开的车窗钻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孙知宁把手机塞回口袋,闭上眼靠在椅背上。那些没答案的问题,就像车窗外不断延伸的公路,她只能把一切都交给未来,交给那个遥远的、未知的“三年后”。
凌晨的火车站还裹着未散的寒气,林钦言跟着顾北嘉和姜言走出出站口时,哈出的白气瞬间融进了墨色的夜里。三人背着鼓囊囊的背包,脚步都带着赶车后的虚浮,顾北嘉揉着眼睛抱怨:“早知道凌晨才到,当初就不该为了多玩一天,赶这趟破车。”
姜言笑着推了他一把:“明明是你说‘节约时间就得掐着点’,现在倒怪起车来了。”说话间,出租车的车灯刺破夜色,三人钻进去时,座椅还带着凉意。林钦言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脑子里却忽然跳出来陈兰馨的脸——明天要给她的惊喜,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到了临时住所,分好房间之后,顾北嘉倒头就睡,房间里很快响起均匀的呼吸声。林钦言却没半点睡意,他坐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这段时间和陈兰馨走得越来越近,在手机上的聊天记录一直没有断过,聊历史,聊新闻,聊游戏,无所不聊。他知道自己的心在偏,可每次想起巷口那个约定,又会莫名地沉下来。
他翻开钱包,最深处夹着一张边角发皱的照片。照片里的孙知宁站在老梧桐下,笑着比出“耶”的手势,阳光落在她发梢,亮得晃眼。三年前她走时说“等我回来”,他当时攥着她的手腕说“我等你”,可现在,这份等待好像被越来越多的“新鲜”挤得变了形。
林钦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索性拿起手机点开地图。指尖划过屏幕,一个“24小时图书馆”的标记忽然跳进眼里。他轻手轻脚地套上外套,出门时带上门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夜风吹在脸上,他紧了紧衣领,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或许只有在满是书的安静里,才能想明白,那个被锁在心里的约定,和眼前这份正在生长的喜欢,到底该怎么安放。
凌晨两点的街道像被按下了静音键,连车流声都淡成了遥远的背景音。林钦言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昏黄的路灯透过常青树浓密的枝叶,被裁成星星点点的碎光,落在他的运动鞋上、裤脚边,晃得人眼晕——就像他此刻的心绪,一半装着三年前巷口的约定,一半飘着陈兰馨笑起来时弯成月牙的眼睛,乱得没个章法。
他踢了踢路边一颗半埋在土里的小石子,石子骨碌碌滚出去,最终撞在一家亮着“24h便利”灯牌的商店门上,发出轻微的“嗒”声。那抹暖黄色的光从玻璃门里漏出来,裹着一股熟悉的香气钻进门缝,林钦言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住了。
推开门的瞬间,关东煮的热气混着汤底的鲜咸扑面而来,瞬间裹住了带着寒气的身子。店里空间不大,货架摆得满满当当,从零食饮料到日用品一应俱全,收银台后坐着个打哈欠的老板,见他进来,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林钦言走到冰柜前,指尖在一排饮料上扫过,最终拿了瓶冰镇的功能性饮料——等会儿去图书馆,得靠这个提精神。又顺手抓了两包全麦饼干,指尖却总忍不住往收银台旁的关东煮锅瞟。
那口不锈钢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萝卜在汤里浮浮沉沉,海带结吸饱了汤汁,鱼丸表面泛着油亮的光,热气氤氲着往上飘,把“暖”这个字具象成了能闻得到、看得见的模样。林钦言的胃像是被勾住了,白天赶车时只吃了个面包,此刻空得发慌,连带着心里的烦躁都被放大了几分。
“老板,关东煮怎么卖?”他走到收银台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塑料袋的边角,声音比平时轻了些。
“素串两块,肉串三块,自己选就行,汤随便加。”老板指了指锅边的长柄漏勺,又递过来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小塑料杯,“萝卜炖得久,入味,要不要来两串?”
林钦言接过杯子,用漏勺捞了两串萝卜——外皮透着琥珀色,轻轻一戳就能感觉到内里的软烂;又选了一串鱼丸、一串海带结,老板帮他舀了大半杯热汤,撒了点白胡椒粉,递回来时还叮嘱:“小心烫。”
他捧着杯子走出商店,靠在门口的路灯杆上,先吹了吹汤面的热气,才小口抿了一口。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带着昆布和木鱼花熬出的鲜,不咸不淡,刚好熨帖了冰凉的食道。咬一口萝卜,软而不烂,牙齿刚碰到外皮,里面吸满的汤汁就顺着嘴角往下淌,得赶紧用手接住;鱼丸咬开时能尝到扎实的肉粒,混着弹牙的口感,连带着心里那些拧成结的困惑,都好像被这口热乎气熨得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