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飞燕装作害怕报复,顺势提出想要在他这里多躲几日。
花满楼自然不会拒绝,当即点头应下,表示她想住多久都可以。
清晨,百花楼下街道早早就忙活开了,油饼在油锅里滋滋响,挑夫的号子混着菜摊的讨价还价,孩童举着糖画跑过,留下一串嬉笑。
上官飞燕出了打开门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花满楼立在楼上,素衣被风掀动一角,楼下是满街烟火气,衬得他眉眼温润,像浸在晨露里的玉,清透得不惹半分尘。
他在侍弄一株初开的白茉莉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巧的脚步声。
“这花好香啊,”上官飞燕的声音带着点好奇,“摸起来滑滑的,是叫茉莉吗?”
花满楼指尖停在花叶上,唇角弯了弯:“嗯,它性子素净,却最会藏香。”
他听见她走近,衣袖带过一阵风,混着她发间淡淡的脂粉气,竟和花香缠在了一起,不腻,反倒有种神秘又热烈的感觉。
她没再说话,只蹲在旁边,偶尔有叶片轻微的摩擦声,想来是在小心翼翼地碰那些花瓣。
花满楼忽然觉得,这院子里的声响好像比往常稠了些,不再只有风过叶动、虫鸣鸟叫,多了点鲜活的、属于人的动静。
到了第三天,傍晚下起小雨,花满楼在廊下听雨,她端了杯热茶过来。
递到他手里时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像受惊的雀儿般缩回去,声音里带着笑。
“花满楼,这茶是我照着你说的法子泡的,你尝尝看,有没有糟蹋你的好茶?”
茶是温的,不烫口,刚好暖手。花满楼喝了一口,眉梢微扬:“火候刚好,比我预想的好得多。”
“真的?”她声音亮起来,带着点小得意。
“我偷偷看你泡过两次呢,原来看着容易,做起来还挺难。”
他都能想象出她此刻眼睛亮晶晶的样子。
雨声淅沥里,她给花满楼说起自己“从前在江湖上混”的趣事。
“花满楼,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吵?”她问。
花满楼放下茶杯,指尖在湿凉的栏杆上轻轻敲着:“当然不会,雨声加上你说话的声音,莫名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他听见她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是低低的笑,像雨珠落在青石板上,细碎又好听。
夜里,花满楼被一阵极轻的叹息惊醒。他起身走到外间。
“睡不着?”他轻声问。
她转过头,声音有点哑:“花满楼,你说……人会不会身不由己地做错事?”
花满楼在她身边坐下,察觉到她的愁绪,“会。”
他说,“但能意识到错,就不算无可救药。”
她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偶尔有风吹过,带起她鬓边的一缕发丝。
花满楼忽然伸出手,替她将那缕乱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耳廓时,她像被烫到一样颤了颤,却没躲开。
“夜深了,去睡吧。”他收回手,声音比往常更柔了些。
她起身时,脚步慢了些,走到门口又回头:“花满楼,谢谢你。”
他没应声,只听见她的脚步声渐远,消失在楼梯口。
院子里的花香似乎更浓了些,花满楼坐在竹椅上,指尖还残留着她耳廓的微凉触感,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又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填满了。
他知道她身上藏着事,像藏在花瓣下的刺,但他不觉得扎人,有的只是心疼,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第四天,上官飞燕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金鹏王朝原是一个边陲小国,但是却有着数不清的珍宝和黄金,正是这样的富足,惹来邻国的觊觎。
对方联合了哥萨克骑兵打开了王国的大门,为保留复国火种,老国王将将国库的财富分成了四份,交给了四位心腹重臣,带着小王子到中土来避难,以待来日。
但是,财宝养大了三位臣子的心,带着财宝消失了,只有王子的皇叔,也是上官飞燕的爷爷,上官瑾,还留在了王子身边,但是,如今上官瑾也死了。
而且,他们如今还被一个叫青衣楼的组织盯上了,已经躲过了好几次暗杀,经过调查发现,青衣楼就是那三个叛臣之一成立的组织。
那暗杀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就是不愿归还财宝。
只是凭借着如今他们的处境,根本不是那已经声名显赫的三人的对手,无奈只好想要求陆小凤帮忙查清楚青衣楼的幕后主使,夺回财宝以便于王子复国。
陆小凤正躺在客栈的房间内,眼前站着“断肠剑客”萧秋雨、“千里独行“独孤方和“刺面郎君”柳余恨。
房间内还有打斗痕迹,地上还留着血迹。
但他却好似一点也不在意,依旧大喇喇地躺着没有起身的意思。
悠扬的乐声响起,伴随着晚风飘进来的还有浓郁的花香。
看到房间中其他几人都是精神一振的模样,陆小凤知道这是正主来了。
在听到是他们主人请他的时候,他拽过红披风就破窗而逃,能让早已隐匿江湖几人奉为主上的,一定是个很大的麻烦。
虽然他也很好奇能让这样成名已久的高手俯首的人是谁,但他并不想惹麻烦。
只是和从前一样,每次都是麻烦来主动找他。
他刚翻出窗外,便莫名有种自己这回依旧逃不过的预感。
因为那里站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姑娘,一身黑色的柔软丝袍,鲜花铺就的毯子被她踩在脚下,随着她的慢慢走近,陆小凤眼睛都有些移不开。
她抬头时鬓角银铃轻响,眼波比他见过的江南春水更亮,苍白的脸颊好似世间唯一的白。
酒意醒了大半,他竟破天荒地想:这双眼睛要是笑起来,该比他见过的所有星辰都热闹。
领口微敞,露出的一截颈线比月光还白,偏偏唇边噙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黑色本该是沉闷的,裹在她身上却成了最和谐的,丝袍贴着身形,极致的黑和极致的白,宛若黑夜中的精灵,神秘又高贵。
只是,他摸了摸胡子,把那点惊艳压进眼底深处。这种模样的女人,惹上了多半是麻烦,而且是能让他头疼到把两撇胡子揪下来的那种。
“姑娘,”他抱着手臂,声音懒洋洋的,听不出半分波澜,“我这人最怕麻烦,尤其是漂亮姑娘带来的麻烦。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心里头暗自思量,穿黑丝袍都能这么晃眼,这女人,怕是比他想的还要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