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嫣是被窗外灵雀清脆的鸣叫声唤醒的。
她睁开眼，恍惚了片刻，昨夜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落星崖的社死、夜雨中的热汤、慕容芷温柔的话语和那令人心悸的触碰……
最后定格在那句意味深长的“无论怎样，你始终都是你”。
脸颊又开始发烫。她用力揉了揉脸，试图将那些纷乱的思绪驱散。
（不想了不想了！炼丹！干活！）
她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决心，一跃而起，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冲向了丹房。
仿佛只有沉浸在炼丹和药草的世界里，才能让她暂时逃避那些理不清的情感纠葛和身份焦虑。
一整天，她都把自己关在丹房里，近乎疯狂地投入工作。控火、投药、凝丹……重复而熟悉的流程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直到日落西山，将又一炉成丹收入玉瓶，她才感到一种精疲力尽的充实。
揉着酸胀的肩膀走出丹房，晚风带着凉意拂过，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她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小雨峰的方向，又迅速收回目光。
（今天……应该不会来了吧？）
她心里有些微妙的失落，又有些如释重负。那种被看穿又被温柔包裹的感觉，让她既贪恋又害怕。
回到小院，云朵朵正蹲在门口逗弄一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雪团子似的灵兔，林晚则在旁边的石桌上埋头画着她的新符箓。
柳依依不在，大概是回小雨峰了。
“师尊！”朵朵看到她，开心地举起小兔子，“你看！可爱吗？”
林晚也抬起头，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还想调侃昨晚的事，但看到沈嫣那一脸“生人勿近”的疲惫，明智地把话咽了回去，只嘿嘿笑了两声。
沈嫣敷衍地摸了摸朵朵的头，应付了几句，便径直回了房间。她需要静一静。
夜色悄然降临。
沈嫣点亮一盏昏黄的烛灯，坐在桌边，本想整理一下今日的炼丹心得，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白日被强行压下的思绪，在寂静的夜里又悄然冒头。
慕容芷……她到底知道多少？那个旧布娃娃又到底是什么？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仅仅是因为同门之谊吗？
一个个问题盘旋在脑海中，得不到答案。
心烦意乱之下，她站起身，想去找本杂书分散注意力。
就在她转身走向书架时，袖口不小心带倒了桌角的一个小木匣。
“啪嗒”一声轻响，木匣掉在地上，盖子摔开，里面的东西滚落出来——是几块品质不错的灵玉边角料，她平时用来练习小型阵法刻录的。
沈嫣叹了口气，弯腰去捡。就在她拾起最后一块灵玉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桌脚与墙壁的缝隙，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被阴影笼罩的小物件。
（嗯？什么东西？）
她有些疑惑，伸手进去摸索，指尖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她小心地将其掏了出来。
烛光下，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做工略显粗糙的旧布娃娃。
娃娃的衣裙是素雅的淡青色，已经有些褪色，脸上用简单的针线绣出五官，笑容憨态可掬，但一双黑色的纽扣眼睛却显得格外幽深。
娃娃的怀里，还紧紧抱着一颗用柔软棉布缝制的、微光闪烁的小小“丹药”。
沈嫣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这个布娃娃……她认得！
这分明就是慕容芷几乎从不离身的那个旧布娃娃！
它怎么会掉在这里？！是昨晚……是昨晚她不小心掉落的吗？
沈嫣的心脏狂跳起来，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攥住了她。
她捏着这个小小的、柔软的娃娃，仿佛捏着一个滚烫的秘密。
娃娃身上似乎还残留着慕容芷身上那缕清雅的淡香，混合着一种旧物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师姐发现娃娃不见了吗？她一定很着急吧？）
这个念头驱使着她，立刻就想将娃娃送回去。但她马上又犹豫了。
这么晚了，再去玉衡峰打扰，似乎不太合适。而且……她看着这个娃娃，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
这个被慕容芷如此珍视、甚至可能蕴含着她秘密的娃娃，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
那颗“丹药”又代表着什么？
鬼使神差地，她将一缕极细微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个布娃娃。
就在她的神识触及娃娃的瞬间，异变陡生！
怀抱着“丹药”的布娃娃，那双黑色的纽扣眼睛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灵力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猛地荡漾开来！
那股灵力波动……清澈、温润、带着绵绵不绝的水润生机——分明就是慕容芷的灵力！
但这并非结束！
更让沈嫣骇然的是，在那道属于慕容芷的灵力波动之后，布娃娃内部似乎还有一个极其微弱、却被小心翼翼包裹守护着的……另一道残存的意识印记！
那道印记极其黯淡，仿佛风中之烛，却带着一种让沈嫣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熟悉感——那是……她还是“沈砚”时，尚未完全凝聚成型的、微弱的本源气息！
虽然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但她绝不会认错！那是属于过去的、男性的、“沈砚”的气息！
“嗡——！”
沈嫣的大脑一片空白，握着娃娃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个娃娃……这个慕容芷从不离身的娃娃……里面竟然封存着她的一缕微弱的本源气息？！
虽然极其微弱，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烙印残留，但的的确确存在！
为什么？！慕容芷是什么时候……怎么做到的？！
无数疑问如同惊涛骇浪般冲击着她的认知。她猛地回想起过去的种种细节：
慕容芷总是过于关切的眼神，那句“你始终都是你”，还有她对自己远超常人的理解和包容……
（她早就知道！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沈嫣脑海。慕容芷不仅早就看穿了她的身份，甚至……甚至可能通过这个诡异的布娃娃，一直在感知着她的状态？
守护着她那缕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过去的残存印记？
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恐慌、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被无声守护了的感动，如同冰与火交织，瞬间将她吞没。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轻盈而熟悉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沈嫣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手忙脚乱地想将布娃娃藏起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叩、叩。”轻柔的敲门声响起，依旧是那个不疾不徐的节奏。
门外，传来了慕容芷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只是这一次，那温和中似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急切和歉意：
“沈师妹，睡下了吗？抱歉深夜打扰，我似乎……不小心将一件旧物遗落在你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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