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瑶光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占据了沈嫣床榻的一角，仿佛她才是此间主人。
她甚至颇为惬意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半倚着床头，一双含情目似笑非笑地瞧着僵立在桌边的沈嫣，以及床上缩成一团、努力减少存在感的林晚。
“小嫣儿，站着做什么？莫非是嫌姐姐占了你的地方？”她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股慵懒的媚意，“这床榻宽敞得很，再多一人也是无妨的。”
沈嫣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再多一人？这妖女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讲道理：“沐姐姐，这……于礼不合！而且林晚还在呢！”
被点名的林晚立刻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声音闷在被子里：“我睡着了！我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说罢，还真就紧闭双眼，屏住呼吸，装死装得十分彻底。
沐瑶光轻笑出声，目光重新锁在沈嫣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看，林师妹都说了。小嫣儿，你是要一直在那儿站到天亮吗？还是说……”她眼波流转，故意顿了顿，“……你想让姐姐我去你那儿？”
“不！不用！”沈嫣吓得差点咬到舌头。让这妖女过来？那还不如她自己过去！
至少……至少床那边还有林晚在！虽然这个师妹关键时刻根本靠不住。
她磨磨蹭蹭地挪到床边，看着沐瑶光 pat 拍身边空位的那只手，感觉自己像是即将踏上刑场。
最终，她心一横，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爬上了床，尽可能地紧贴着外侧床沿躺下，身体绷得如同了一块石板，恨不得中间能再塞进两个人去。
沐瑶光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浑身写满抗拒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深，却也没再进一步逼迫，只是慵懒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声音也染上几分睡意：“这才乖嘛……今日确是乏了，早些歇息吧。”
她说着，竟真的缓缓阖上了眼眸，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仿佛真的就这么睡着了。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的风声和林晚极力压抑的、细微的呼吸声。
沈嫣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放松。
身边躺着这么一个活色生香、心思难测的妖女，鼻息间萦绕的全是她身上那股馥郁迷人的馨香，哪怕隔着些许距离，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微弱热意。这一切都让她神经紧绷，心跳失序。
她僵直地躺着，一动不敢动，眼睛瞪得老大，盯着头顶上方床幔的模糊轮廓，大脑一片混乱。
这都叫什么事啊！
她怎么会沦落到和沐瑶光同睡一张床的地步？！
虽然……虽然都是女子，不对，自己是男的!但……但这感觉也太奇怪了！
尤其是想到不久前那个突如其来的脸颊吻，被她捂过的地方似乎又开始隐隐发烫。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就在沈嫣以为沐瑶光真的睡着了，试图偷偷往外再挪一丁点的时候，身旁的人却忽然动了一下。
沐瑶光似乎是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身，面向了沈嫣这边。
一条手臂也随之搭了过来，并未用力，只是轻轻地、自然而然地搭在了沈嫣的腰侧。
温热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来。
沈嫣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凝固了！所有的感官都疯狂地聚焦于腰间那一点轻柔的重量和温度上。
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连眼珠都不敢转，只能用余光紧张地瞥着身旁的人。
沐瑶光依旧闭着眼，面容平静，呼吸悠长，仿佛只是无意识的举动。
那张艳绝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少了几分平日里的侵略性，多了几分柔和的朦胧美，甚至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脆弱感。
可沈嫣却无法平静。那搭在她腰侧的手臂像是一道灼热的烙铁，烫得她心慌意乱。属于沐瑶光的温热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廓和颈侧，带来一阵阵细微的、令人战栗的痒意。
太近了……
近到能数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近到能感受到她呼吸的细微起伏，近到仿佛能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当然，那如擂鼓般响亮的心跳，大概率是她自己的。
沈嫣的大脑疯狂呐喊着要推开、要远离，但身体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得无法动弹。她怕稍微一动，就会惊醒身旁的人，届时场面只会更加尴尬。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煎熬无比之际，沐瑶光忽然又轻轻动了一下，红唇微启，发出一声极轻极模糊的呓语，像是梦到了什么。
那声音又软又糯，带着睡意朦胧的沙哑，几乎是贴着沈嫣的耳根响起。
“唔……别走……”
沈嫣猛地一颤，心跳骤停了一拍。
那声音里的依赖和一丝极淡的哀求，与她平日里慵懒妖媚的模样截然不同，像是一根细微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沈嫣内心某个柔软的角落。
让她忽然想起剑冢之内，沐瑶光深陷心魔时那脆弱无助的模样。
难道……她还在做噩梦？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沈嫣那点想要推开她的心思竟莫名地消散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糅合了无奈、些许心软，和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纵容。
她僵硬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些许，虽然依旧不敢乱动，但至少不再那般如临大敌。
她默默地承受着腰间那轻柔的重量和耳畔温热的呼吸，心情复杂地望着头顶的黑暗。
而本该“熟睡”的沐瑶光，唇角在沈嫣看不见的角度，极轻极快地弯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搭在沈嫣腰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轻轻收拢了一下，仿佛确认了什么一般，随即又彻底放松下来，呼吸变得更加深沉均匀。
装睡的林晚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屏息观察着这边的动静，看到自家师姐最终妥协僵卧的模样，和沐师姐那“得逞”的安然睡姿，内心的小本本又疯狂地记上了一笔。
夜更深了。
窗外的风似乎也停了，万籁俱寂。
沈嫣维持着僵硬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眼皮开始发沉，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身侧之人平稳规律的呼吸声中，一点点被疲惫拖拽着松弛下来。
就在她意识逐渐模糊，即将被睡意俘虏的边缘，恍惚间，似乎又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伴随着一句模糊得几乎像是错觉的呢喃，消散在咫尺之间的空气里。
“……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那声音太轻，太模糊，轻得让沈嫣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困极之下的幻听。
她努力想睁开眼看看，但沉重的眼皮却再也支撑不住，最终彻底阖上，沉入了并不安稳的睡梦之中。
月光透过窗棂，悄无声息地洒落进来，为床榻上相互依偎（至少看起来是）的三个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边。
夜阑人静，呼吸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