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斯卡纳的山谷里,薰衣草开得正盛,紫蓝色的花海顺着缓坡铺向天际,风一吹,就漾起层层浪。
季珩选的秋千就架在花海中央,粗麻绳缠着晒干的薰衣草,木板上垫着软垫,夕阳的金辉落下来,连空气里都飘着甜香。
他为这场求婚准备了整整三天。
第一天,他让管家把古堡地窖里珍藏的香槟都搬到山谷,在秋千周围摆了一圈水晶灯,天黑时点亮,像撒了一地星星;
第二天,他亲自开车去镇上的花店,买了九百九十九支白玫瑰,让佣人沿着通往秋千的小径插满,从谷口到秋千,一路芬芳;
第三天早上,他对着镜子试了五套西装,最后选了套浅灰色的,衬得他肤色更白,也少了些平日的冷硬。
可当苏漾穿着天空蓝的连衣裙,踩着草编鞋朝他走来时,季珩还是觉得手心冒汗。
他站在秋千旁,手里攥着丝绒戒指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戒指是他让人赶制的,主钻是颗罕见的粉钻,周围镶着细碎的白钻,戒托内侧刻着“Y&h”。
是他和她名字的首字母。
“苏漾,过来。”他朝她招手,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发紧。
苏漾走过去,看了眼周围的布置,笑了:“弄这么多花样,是有什么好事?”
季珩没回答,只是扶着她坐上秋千,自己站在后面推。
秋千慢慢荡起来,带着她的裙摆轻轻扬起,发梢扫过薰衣草,带起一阵淡香。他推着推着,忽然停下,绕到她面前,半蹲下来,视线刚好和她平齐。
夕阳落在他眼底,映得那片深黑里浮着金光,可他的睫毛却在轻轻颤抖,像怕惊扰了什么。
“苏漾,”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手里的戒指盒,粉钻在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让你不高兴的事,我偏执,我控制欲强,我甚至……把你困在庄园里。”
他的声音有些发哑,带着点自我剖白的坦诚:
“可我是真的爱你。从在澳洲城堡第一次见你,你穿着墨绿色裙子站在门口,头发湿漉漉的,我就……忘不掉了。后来在海岛,在庄园,我怕你走,怕你不属于我,才做了那么多蠢事。”
他抬手,想碰她的脸,又怕她躲开,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还是想求你……嫁给我,好不好?”
“只要你愿意,我所有的股份都可以转到你名下,我给你打工,给你做饭,给你剥一辈子虾。”
他说得急切,像是怕慢一秒就会被拒绝,
“我什么都给你,只要你……和我永远在一起。我们结婚,好不好?”
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像要炸开,季珩紧紧盯着苏漾的眼睛,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怕看到她眼里的嘲讽,怕听到她像从前那样冷冷地拒绝,更怕这场精心准备的求婚,会像之前三次一样,变成一场难堪的闹剧。
可他又忍不住抱有期待。
这些日子她对他那么好,会主动吻他,会在他怀里撒娇,她看他的眼神里,分明有了温度。
苏漾看着他手里的戒指,又看了看他紧张得泛红的耳根,沉默了几秒。
然后,她忽然笑了,语气轻得像风:“季珩,你知道吗?我和顾晏辰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没要孩子。”
季珩愣了愣,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顾晏辰,但还是屏住呼吸听着。
“因为他为我做了结扎手术。”苏漾的指尖轻轻划过秋千的麻绳,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他说,不希望孩子成为我们之间的牵绊,两个人过一辈子就很好。”
她抬眼看向季珩,眼神里带着点探究:“你……能做到吗?”
季珩几乎没有犹豫。
别说结扎,就算是要他付出更重的代价,只要能换她点头,他都愿意。
他这辈子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孩子,而是她这个人。
“能。”他斩钉截铁地说,眼底亮得惊人,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别说结扎,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苏漾看着他眼里的坚定,忽然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
“季珩,”她的声音软得像棉花,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我爱你。”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炸得季珩头晕目眩。
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苏漾拿起戒指盒里的粉钻戒指,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
她晃了晃手,笑盈盈地说:“那我们先在意大利办婚礼吧,就请几个亲近的人。等回了S市,你做完手术,我们再去领证,好不好?”
“真、真的吗?”
季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甚至抬手掐了自己一把,确认不是在做梦。
她答应了?
她真的答应了?
“真的。”苏漾点头,眼底映着夕阳的光,亮闪闪的。
季珩再也忍不住,猛地把她从秋千上抱起来,转圈时带起一阵薰衣草的香。
他低头吻她,吻得又急又重,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像是要把这个吻刻进彼此的骨血里。
“太好了……苏漾,太好了……”他喃喃地说,声音里带着哭腔,把脸埋在她颈窝,肩膀微微颤抖。
他太高兴了,高兴得忘了去看苏漾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他预期的雀跃,没有新娘该有的羞涩,只有一片平静,像深不见底的湖。
她当然不会真的等他去做什么手术。
顾晏辰从未做过结扎。
不能生育的是她苏漾。
如今,这个谎言却成了她拖延领证的最好借口。
婚礼可以办,戒指可以戴,甚至可以陪他演完这场“幸福”的戏码。
但只要没领证,只要他还沉浸在“即将拥有一切”的喜悦里,他的警惕就会像紧绷的弦,慢慢松弛下来。
季珩还在抱着她转圈,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薰衣草花海里,像一幅完美的画。
他沉浸在求婚成功的巨大喜悦中,丝毫没察觉,苏漾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