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的秋夜带着地中海的温润,古老的宫殿被水晶灯照得如同白昼。
酒会上衣香鬓影,穿燕尾服的绅士端着香槟低声交谈,穿高定礼服的名媛裙摆扫过大理石地面,空气中飘着托斯卡纳红酒的醇香与白玫瑰的淡香。
季珩站在露台角落,指尖捏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晃。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个小时,从意大利能源巨头到罗马教廷的近侍,每攀谈一位,都不动声色地绕到“意大利西班牙皇室近期往来”的话题上。
“季总,这位是瓦伦蒂诺公爵。”陈默低声提醒,引着一位银发老者过来。
老者是意大利老牌家族的掌权人,在南欧商界跺跺脚能震三颤。
季珩立刻敛起思绪,伸手与老者交握,笑容得体:“公爵先生,久仰。”
几句寒暄后,瓦伦蒂诺公爵拍了拍他的手臂,语气带着熟稔的暗示:
“听说季总在找一位东方女士?今晚有位贵客会来,西班牙的莱奥波多殿下。你知道的,他父亲的影响力,在伊比利亚半岛无人能及。或许……他能帮上忙。”
季珩的心脏猛地一跳。
莱奥波多?
西班牙皇室的旁支,那位幕后掌权者的独子?
“多谢公爵提点。”他举杯示意,眼底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
这两年查不到任何线索,或许症结就在这位殿下身上。
只要能搭上他,找到苏漾的希望便会陡增。
他甚至已经在盘算,用多少利益交换,才能让对方松口。
宫殿另一端的侧门,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位年轻男子。
他穿着深蓝色丝绒西装,金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眉眼深邃,带着西班牙贵族特有的慵懒与锐利。
他绕到另一侧,绅士地伸出手。
车里的人握住他的手,缓缓走了下来。
是苏漾。
她穿了条酒红色的吊带长裙,裙摆上绣着暗金色的缠枝纹,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天鹅颈,耳垂上的红宝石耳坠随动作轻晃,映得眼底流光溢彩。
“姐,别紧张,就是见几个熟人。”莱奥波多(Leopoldo)的声音温和,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
他比苏漾小六岁,却总像个兄长般照顾她。
这两年在西班牙,是他带着她熟悉贵族圈子的规则,教她骑马、品酒,在她偶尔想起季珩而失神时,默默递上一杯热可可。
苏漾笑了笑,指尖拂过裙摆:“我没紧张。”
这两年,她住在母亲名下的古堡里,看遍了伊比利亚半岛的日出与晚霞。
莱奥波多带她认识的那些名媛,聊的从不是股市涨跌或股份多少,而是歌剧的唱腔、油画的笔触、庄园里玫瑰的新品种。
她才慢慢明白,从前总盯着苏氏的业绩、得意于季珩给的股份,眼界有多狭窄。
那些数字像无形的枷锁,让她连“自由”二字都忘了怎么写。
“走吧,教父在里面等我们。”莱奥波多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引着她往宫殿内走。
穿过雕花长廊时,迎面走来几位法国贵妇,看到他们时笑着颔首:
“莱奥,这位就是你常说的姐姐?真是位美人。”
语气里带着几分暧昧的打趣。
这两年他们常一起出席活动,圈子里早有传言,说莱奥波多这位突然出现的东方“姐姐”,其实是他藏着的爱人。
苏漾只是淡淡颔首,并不解释。
欧洲人不像国内那样热衷窥探隐私,流言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必要费口舌。
莱奥波多也只是笑了笑,语气自然地岔开话题:“玛莎夫人,您的新庄园听说种了不少中国月季?改日我带姐姐去拜访。”
谈笑间,两人已走进酒会大厅。
季珩正和瓦伦蒂诺公爵说着什么,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过入口处,话音猛地顿住。
那一瞬间,周围的喧嚣仿佛都静止了。
音乐、笑语、酒杯碰撞的声音,全成了模糊的背景。
他的视线像被磁石吸住,牢牢钉在那个酒红色的身影上。
是苏漾。
真的是她。
她比两年前更瘦了些,眉宇间的锐利被温润取代,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比记忆里更柔和,可那双眼,那挺直的鼻梁,那说话时微微侧头的模样……分明就是他刻在骨血里的样子。
她身边的男人是谁?
季珩的目光落在莱奥波多揽着她腰的手上,瞳孔骤然收缩。
那男人金发碧眼,举止亲昵,看她的眼神带着他从未见过的纵容。
刚才贵妇的打趣、两人自然的互动、那毫不避讳的肢体接触……
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手里的威士忌杯晃了晃,酒液溅在手背上,冰凉的触感却抵不过心口的灼痛。
他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忘了身边的公爵,甚至忘了呼吸。
她没死,没消失,活得好好的。
在他发疯似的找了两年,以为她或许藏在某个小镇过着平凡日子时,她却出现在罗马最高级的酒会上,被另一个男人拥着,笑靥如花。
“季总?季总?”瓦伦蒂诺公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疑惑。
季珩猛地回神,指尖死死攥着酒杯,指节泛白到几乎透明。
他看着不远处苏漾正和莱奥波多低声说着什么,莱奥波多低头听着,嘴角噙着笑,那画面刺眼得让他想砸碎手里的杯子。
莱奥波多……殿下?
那个他刚才还盼着能搭上线的西班牙皇室成员?
原来,他找了两年的人,一直就在他想找的“圈子”里。
原来,她的消失,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
原来,这两年里,她早已身边有了别人。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要弯下腰。
震惊、愤怒、恐慌、嫉妒……无数情绪翻涌着,几乎要将他吞噬。
苏漾像是察觉到什么,下意识地朝他的方向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脸上的笑容倏地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