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晚的指尖在真丝面料上划过，留下一道极浅的痕迹，像是月光落在湖面的印记。工作室的落地窗外是四月的雨，淅淅沥沥打在玻璃上，将窗外的梧桐树晕成一片模糊的绿。她面前的工作台铺着张米白色的宣纸，上面用银线勾勒的婚纱设计图已经接近尾声，最后一笔落在裙摆处——那里要缝上三百片手工切割的月光石，每一片都得按照不同角度打磨，这样在灯光下才能折射出类似星轨的纹路。
“顾老师，苏小姐的试纱时间定在明天下午三点。”助理小林抱着一摞面料样本走进来，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空气里浮动的丝线，“这是您要的冰感乔其纱，供应商说这批是今年最后一批了，下周开始要等新一季的原料。”
顾星晚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未从设计图里抽离的专注。她接过那卷面料，指尖触到的瞬间，凉意顺着指缝漫上来。这种乔其纱比普通面料薄三成，透光性却更好，最适合做婚纱的外纱，风一吹就能扬起细碎的光。“把它放在里间的架子上，和上次的珍珠白欧根纱放在一起。”她说话时视线又落回设计图上，指尖轻轻点了点领口的位置，“苏小姐的颈线很漂亮，这里的碎钻要再调整一下弧度，不能压到锁骨。”
小林应着声退出去，工作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缝纫机低沉的嗡鸣和窗外的雨声。顾星晚起身走到陈列架前，架子上摆着她这几年设计的婚纱，每一件都有专属的名字——《雾凇》的裙摆缀着细如牛毛的水晶，《潮汐》的裙撑里藏着会随步伐闪烁的LEd灯，而最角落那件还没完成的，就是给苏清沅设计的《星落》。
三个月前苏清沅来工作室时，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女孩穿着米白色的连衣裙，手里攥着本旧相册，睫毛上还沾着雨珠。“顾老师，我想做一件能装下星星的婚纱。”她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翻开相册时，顾星晚看见里面贴满了星空照片，有银河横跨夜空的，有流星划过天际的，最末一页夹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是娟秀的字迹：“等我们结婚，要在能看见星星的地方穿婚纱。”
“这是我先生写的。”苏清沅指尖轻轻拂过便签，眼里有温柔的光，“他是天文摄影师，三年前在青海拍星空时出了意外，现在……我想带着他的照片，穿这件婚纱去我们约定好的茶卡盐湖。”
顾星晚当时没说话，只是看着相册里那些照片，忽然想起自己刚学设计时，师傅说过的一句话：“好的婚纱不是布料和钻石的堆砌，是能装下故事的容器。”那天下午，她和苏清沅聊了很久，从他们第一次在天文台相遇，到一起在敦煌沙漠里等流星雨，再到男生为了给她拍专属的星空，熬夜修改相机参数的小事。这些细碎的片段，后来都变成了《星落》设计里的细节——领口的碎钻排列成他们相遇那天的猎户座星图，裙摆的月光石对应着青海湖边能看见的星宿，就连裙衬里衬的浅蓝色里布，都是模仿了茶卡盐湖湖面的颜色。
第二天下午三点，苏清沅准时出现在工作室。她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的颈线。顾星晚亲自帮她穿上《星落》，当最后一颗珍珠纽扣扣好时，工作室里的试衣镜前，像是突然落了一片星空。
“您转一圈看看。”顾星晚扶着苏清沅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苏清沅慢慢转动身体，裙摆扬起时，月光石折射出的光在镜子里连成一片细碎的银辉，像是真的有星星落在了裙角。她伸手摸了摸领口的碎钻，指尖停在对应猎户座β星的那颗上——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见的亮星。“顾老师，”她的声音有些发颤，眼里慢慢盈满了泪，却笑着说，“他要是看见，肯定会说这是最棒的星空。”
顾星晚递过纸巾，心里也跟着软下来。做婚纱设计师这些年，她见过太多新人的眼泪，有感动的，有紧张的，也有像苏清沅这样，带着思念的温柔。她忽然想起苏清沅说过，男生生前最喜欢的一句话是“每一颗星星都是宇宙的回信”，所以在设计裙摆时，她特意在每片月光石背面刻了极小的字母，拼起来就是这句话。
“您看裙摆内侧。”顾星晚提醒道。
苏清沅弯腰撩起裙摆，看见那些刻在月光石背面的字母，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却笑得更灿烂了。“他真的会看见的，对不对？”她抬头看着顾星晚，眼里的光像是把星星都装了进去。
“会的。”顾星晚点头，看着镜子里穿着星空婚纱的女孩，忽然觉得所有的熬夜和修改都有了意义。她想起自己刚开工作室时，有人说婚纱设计是吃青春饭的，劝她找份更稳定的工作，可她偏不。她喜欢看着一块普通的面料，在自己手里变成能承载幸福的样子，喜欢听新人讲他们的故事，然后把这些故事缝进针脚里。
试纱结束后，苏清沅抱着相册走了，临走时她回头说：“顾老师，等我从茶卡盐湖回来，一定给您寄照片。”顾星晚站在门口挥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温暖。
那天晚上，顾星晚留在工作室整理设计图。她翻开《星落》的设计档案，里面夹着苏清沅送的一张小照片——那是青海湖边的星空，银河清晰地横跨在夜空中，下面写着一行小字：“星星会记得所有的约定。”她把照片贴在设计图旁边，然后拿起笔，在档案本上写下：“《星落》，为苏清沅女士设计，承载思念与约定，于茶卡盐湖见证永恒。”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月亮从云层里探出来，洒下一片温柔的光。顾星晚走到窗边，看着夜空里的星星，忽然想起苏清沅说过的话。或许，每一件婚纱都是一颗星星，有的装着甜蜜的约定，有的藏着温柔的思念，而她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星星一颗颗缝进面料里，让穿着它们的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光。
接下来的几天，顾星晚忙着完善《星落》的细节。她亲自去面料市场挑选最后的装饰，在一家老店里找到一种极细的银线，这种线在阳光下会泛出淡淡的蓝光，正好用来缝裙摆上的星轨纹路。她还特意联系了珠宝匠，定制了一对小巧的星星耳钉，作为送给苏清沅的礼物。
出发去茶卡盐湖的前一天，苏清沅来工作室取婚纱。顾星晚帮她把婚纱小心翼翼地装进特制的防尘袋里，又把耳钉递给她：“一点小礼物，希望您喜欢。”
苏清沅接过耳钉，看见上面刻着极小的“星”和“沅”，眼眶又红了。“顾老师，谢谢您。”她抱了抱顾星晚，“您让我觉得，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顾星晚拍了拍她的背，没多说什么。她知道，有些话不需要说出口，婚纱里的每一针每一线，都已经替她传达了所有的祝福。
苏清沅离开后，工作室里又恢复了安静。顾星晚坐在工作台前，翻开新的设计本，准备开始下一件婚纱的设计。她想起苏清沅说过，茶卡盐湖的星空是蓝色的，于是在纸上轻轻画了一道弧线，打算下一件婚纱用蓝色的面料，再缀上一些像盐粒一样的水晶。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顾星晚依旧在工作室里忙碌着，接待不同的客户，听他们的故事，然后把这些故事变成婚纱上的细节。有时候她会收到客户寄来的婚礼照片，照片里穿着她设计的婚纱的新人，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每次看到这些，她都会觉得心里暖暖的。
半个月后，顾星晚收到了一封来自青海的快递。打开一看，是苏清沅寄来的照片。照片里，苏清沅穿着《星落》站在茶卡盐湖的湖边，湖面倒映着星空和她的身影，裙摆上的月光石和天上的星星连成一片，像是真的有星星落在了她的身上。照片的背面写着：“顾老师，这里的星星很美，他一定看见了。”
顾星晚把照片贴在工作室的墙上，和其他客户的照片放在一起。墙上的照片越来越多，每一张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每一件婚纱都承载着一份期待。她看着这些照片，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不仅仅是婚纱设计，更是在编织一个个关于幸福的梦。
有一天，小林拿着一份杂志走进来，兴奋地说：“顾老师，您看！苏小姐的照片登在《婚礼风尚》上了！”顾星晚接过杂志，看见封面就是苏清沅在茶卡盐湖的照片，标题写着“星空下的约定，最浪漫的婚纱故事”。杂志里还详细介绍了《星落》的设计理念，提到了领口的猎户座星图、裙摆的月光石，还有那些刻在背面的字母。
“好多客户打电话来问这件婚纱呢！”小林笑着说，“还有人说，想定制一件属于自己的‘星空婚纱’。”
顾星晚看着杂志上的照片，心里忽然很平静。她从来没想过要靠某件婚纱出名，只是想认真做好每一件作品，不辜负每一个客户的期待。就像《星落》，它不是一件完美的婚纱，却装满了苏清沅和她先生的故事，这就够了。
那天晚上，顾星晚下班回家，路过一家花店，看见橱窗里摆着一束满天星。她忽然想起苏清沅，想起那件缀满“星星”的婚纱。她走进花店，买了一束满天星，插在工作室的花瓶里。看着那些细碎的小花，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工作室就像一个小小的星空，每一件婚纱都是一颗星星，而她，就是那个守护星星的人。
后来，顾星晚又设计了很多件婚纱，每一件都有自己的故事。有给消防员新娘设计的，在裙摆里缝了小小的消防车图案；有给老师新娘设计的，领口用珍珠拼了“师”字；还有给医护人员新娘设计的，在袖口绣了小小的十字图案。每一件婚纱都不完美，却都充满了温度。
有人问顾星晚，做婚纱设计最开心的时刻是什么。她想了想，说是看见客户穿上婚纱，眼里泛起光的那一刻。因为她知道，那束光里，有期待，有幸福，还有属于他们的故事。就像苏清沅，穿着《星落》站在茶卡盐湖的那一刻，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顾星晚的工作室还在那个街角，落地窗外的梧桐树依旧枝繁叶茂。每当有新的客户走进来，她都会笑着问：“您好，请问您的故事是什么？”然后，她会拿起笔，把那些故事，一点点缝进婚纱里，让每一件婚纱，都成为一颗独一无二的星星，照亮属于他们的幸福之路。
而那本贴着苏清沅照片的设计档案，被顾星晚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每当她遇到设计瓶颈时，就会翻开看看，想起那个穿着星空婚纱的女孩，想起茶卡盐湖的星空，想起自己最初的梦想——做一个能把故事缝进婚纱里的设计师，让每一件婚纱，都能承载起最珍贵的约定。
雨又开始下了，和苏清沅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顾星晚坐在工作台前，指尖划过新的设计图，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她知道，又一个新的故事，即将在她的手里，变成一件独一无二的婚纱，然后，去见证一段永恒的幸福。而那些藏在针脚里的温柔与思念，会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永远闪亮。
茶卡盐湖的照片在工作室墙上挂了三年，边角被阳光晒得微微泛黄，却依旧是顾星晚接待新客户时最常提起的例子。每当有人犹豫着说“不知道想要什么风格”，她总会指着那张照片，轻声讲起苏清沅和星空的故事，末了补上一句：“婚纱不用追赶潮流，只要装着你最在意的东西，就是最好的。”
这年深秋，工作室来了位特别的客人。推门进来时，风铃叮当作响，带着一身关外的寒气。女孩叫林野，穿着卡其色冲锋衣，背包上挂着枚磨损的登山扣，手里攥着张塑封的地图，地图边缘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红圈。“顾老师，”她把地图摊在会客区的茶几上，指腹划过其中一个红圈，“我想做件能在雪山里穿的婚纱，这里是我和他约定好的山顶。”
顾星晚凑近看，地图上标着“慕士塔格峰”，红圈旁写着一行小字：“2023.9.23，看日出。”林野说，她和男友是登山队友，去年在攀登慕士塔格峰时，男友为了救滑坠的队员，永远留在了海拔六千五百米的雪坡上。“我们本来约好今年秋天登顶，在山顶办场只有两个人的婚礼。”她指尖摩挲着地图上的红圈，眼里的光像雪地里的阳光，亮得有些刺眼，“现在我想替他完成这个约定。”
那天下午，林野从背包里翻出一沓照片，有他们在雪山营地煮泡面的场景，有男友背着她踩过积雪的背影，最特别的是一张拍立得——男友举着块冰晶，阳光透过冰晶，在雪地上映出一道小小的彩虹。“他总说，雪山不是冰冷的，只要用心找，就能看见彩虹。”林野笑着说，眼眶却红了。
顾星晚把这些细节都记在笔记本上。她知道，这件“雪山婚纱”不能用常规的真丝或欧根纱，慕士塔格峰深秋的气温能低到零下二十度，面料必须兼顾保暖与轻便。她联系了面料供应商，辗转找到一种用于极地科考服的复合面料，外层防风防水，内层贴着薄绒，却轻得像一片羽毛。颜色她选了极淡的雾白色，不是传统婚纱的纯白，更像雪后初晴时的天色。
设计细节的敲定花了半个月。领口要做成可拆卸的立领，缀着细小的银色按扣，冷的时候能立起来护住脖颈，拍照时又能拆开露出优美的线条；裙摆不能太长，拖尾会在雪地里绊住脚步，所以她设计成及踝的长度，侧面开了两道斜缝，方便行走；最特别的是裙身的装饰——她用极细的银线绣了一道道弧线，模仿冰晶折射阳光的纹路，又在腰侧缝了个小小的口袋，能装下林野男友的登山扣。
“口袋内侧我想绣句花。”顾星晚拿着设计图和林野商量，“你有没有什么想对他说的？”林野沉默了很久，慢慢说：“‘这次换我带你看日出’。”顾星晚把这句花用淡蓝色的线绣在口袋内侧，线色浅得几乎看不见，只有贴着皮肤时才能隐约摸到。
试纱那天是个晴天，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婚纱上，银线绣的纹路泛着细碎的光，像雪地里的星星。林野穿上婚纱，伸手摸了摸腰侧的口袋，忽然笑了：“这样他就跟着我了。”她在镜子前转了个圈，裙摆扬起时，侧面的斜缝露出里面淡蓝色的里布，是天空的颜色。“顾老师，”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声音很轻，“我好像真的能带着他去山顶了。”
出发去慕士塔格峰前，顾星晚给林野准备了个小包裹，里面是两双加绒的防滑袜，还有一支唇膏。“雪山风大，别冻着嘴唇。”她把包裹递给林野，又叮嘱道，“如果遇到天气不好，别硬撑，安全最重要。”林野抱着包裹，用力点头：“您放心，我会带着照片回来的。”
林野走后，工作室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顾星晚开始设计下一件婚纱，客户是位钢琴老师，想在婚纱的裙摆上绣上琴键的图案。她画图时，总会不自觉地想起林野，想起那件雾白色的雪山婚纱，不知道此刻林野是不是已经到了山脚下。
一个月后，顾星晚收到了林野的消息，是段短视频。视频里，林野穿着婚纱站在慕士塔格峰的山顶，身后是刚升起的太阳，金色的光洒在雪地上，也洒在她的婚纱上。她从腰侧的口袋里掏出登山扣，举在阳光下，轻声说：“你看，日出真的很美。”风把她的头发吹得飘起来，婚纱的立领立着，却一点也不显得笨重。视频的最后，她对着镜头笑，眼里的光比日出还要亮。
顾星晚反复看了好几遍视频，眼眶慢慢热了。她把视频存进电脑里，和苏清沅的照片放在一个文件夹里，文件夹的名字叫“星星的约定”。她忽然觉得，自己设计的不是婚纱，而是一个个承载思念的容器，能让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没能完成的约定，在某个特别的时刻，有了安放的地方。
没过多久，林野寄来了照片。一张是她站在山顶的全景照，日出的光芒把婚纱染成了淡金色；另一张是特写，她手里举着登山扣，口袋内侧的那句话在阳光下隐约可见。照片的背面，林野写了一行字：“顾老师，他看见日出了，也看见我穿婚纱的样子了。”
顾星晚把照片贴在苏清沅的照片旁边，两张照片里的新娘，一个站在星空下，一个站在日出前，却同样带着温柔的笑意。来工作室的客户看到这两张照片，总会问起背后的故事，顾星晚就会一一讲给他们听，讲苏清沅的星空，讲林野的雪山，讲婚纱里藏着的思念与约定。
有天傍晚，小林整理客户档案时，忽然问顾星晚：“顾老师，您设计了这么多婚纱，有没有哪件是您最喜欢的？”顾星晚看着墙上的照片，想了想，笑着说：“下一件。”小林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每一件婚纱都藏着一个独一无二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值得被用心对待，所以下一件，永远是最值得期待的。
那天晚上，顾星晚留在工作室加班。她翻开新的设计本，准备给钢琴老师设计裙摆的琴键图案。窗外的夜色渐浓，路灯的光透过玻璃洒在纸上，她忽然想起苏清沅的星空，想起林野的日出，想起那些穿着她设计的婚纱的新娘，眼里闪烁的光。
她拿起笔，在纸上轻轻画下第一个琴键的轮廓。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和窗外的风声、远处的虫鸣交织在一起，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新的故事。顾星晚知道，这件绣着琴键的婚纱，很快也会带着它的故事，去到属于它的主人身边，见证一段新的幸福。
而那些已经完成使命的婚纱——星空下的《星落》，雪山里的雾白婚纱，还有未来会出现的琴键婚纱、消防车婚纱、十字婚纱——它们都像一颗颗星星，散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带着藏在针脚里的温柔与思念，永远闪亮。
顾星晚放下笔，走到窗边，抬头看着夜空。今天的星星很亮，像是苏清沅茶卡盐湖的星空，也像是林野山顶日出前的星光。她忽然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设计婚纱，那些客户的故事，那些藏在婚纱里的约定，都在陪着她，一起编织着关于幸福的梦。
工作室的风铃又响了，大概是晚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顾星晚转过身，看着满室的婚纱设计图，看着墙上的照片，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她知道，明天又会有新的客户走进来，带着他们的故事，而她，会继续拿起笔，把那些故事一点点缝进婚纱里，让每一件婚纱，都成为一颗独一无二的星星。
钢琴老师的婚纱完工那天，工作室飘着细雪。顾星晚亲自将最后一枚珍珠琴键钉在裙摆边缘，指尖触到面料时，想起女孩说过的话：“我和他第一次约会，是在我任教的钢琴教室，他坐了一下午，听我弹完了整首《月光》。”
试纱时，女孩穿上婚纱坐在工作室角落的钢琴前，指尖轻轻落在琴键上。婚纱裙摆散开在琴凳周围，珍珠琴键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是月光落在了裙摆上。“顾老师，您看，”她笑着转头，眼里闪着光，“好像每次弹琴，他都在我身边。”顾星晚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婚纱不仅能装下思念，还能装下那些细碎的、温暖的回忆。
送走钢琴老师后，顾星晚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的声音带着海风的湿润：“您好，我是海岛上的民宿老板，叫陈屿。我在杂志上看到了您设计的《星落》，想给我妻子定制一件婚纱。”
一周后，陈屿出现在工作室。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常年握船桨磨出的厚茧。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本贝壳相册，翻开时，带着海腥味的风似乎从相册里飘了出来。“我和我妻子在岛上相识，她是支教老师，一来就是十年。”陈屿指着照片里扎着马尾的女孩，眼里满是温柔，“去年她查出重病，现在只想在海边办一场小小的婚礼。”
顾星晚看着照片里女孩在海边和孩子们追逐的身影，心里有了设计方向。这件婚纱要像海岛的风一样轻盈，还要带着大海的印记。她选了淡蓝色的薄纱，这种纱在阳光下会泛出像海水一样的光泽；裙摆要做成不规则的形状，模仿海浪的弧度；最特别的是装饰——她要用陈屿带来的贝壳，经过打磨后缝在裙摆上，每一颗贝壳都来自他们相识的那片海滩。
“我想在婚纱背后绣一艘小船。”陈屿忽然说，“我们第一次约会，就是我划着小船带她看海上日落。”顾星晚点点头，用银色的线在婚纱背后绣了一艘小小的木船，船帆上还绣了两个字母，是他们名字的首字母。
为了让婚纱更贴合海岛的环境，顾星晚还特意将裙摆缩短到膝盖以上，方便在沙滩上行走。她又在领口处缝了串细小的珍珠，像是海面上的泡沫。“这样她走在海边，风一吹，珍珠会跟着晃，像星星落在脖子上。”顾星晚跟陈屿解释时，陈屿红了眼眶：“谢谢您，顾老师，这就是她梦想中的婚纱。”
试纱那天，陈屿的妻子林老师坐着轮椅来到工作室。当顾星晚帮她穿上婚纱时，林老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泪慢慢落了下来。“我好久没这么漂亮了。”她轻声说，伸手摸了摸裙摆上的贝壳，“这些贝壳，和我们第一次捡的一模一样。”
陈屿走到妻子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等天气暖和点，我们就去海边办婚礼，让孩子们都来见证。”林老师点点头，笑着看向顾星晚：“顾老师，谢谢您让我圆了婚纱梦。”
婚礼定在开春后的一个周末，顾星晚收到了陈屿发来的照片。照片里，林老师坐在海边的白色椅子上，穿着淡蓝色的婚纱，裙摆上的贝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陈屿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束海边的野花。孩子们围在他们周围，手里举着用贝壳做的小灯笼。照片的背景是蔚蓝的大海和金色的日落，婚纱背后的小船在夕阳下，像是正朝着日落的方向航行。
顾星晚把照片贴在墙上，和苏清沅、林野的照片排在一起。现在，工作室的墙上不仅有星空和雪山，还有了大海。每当有客户来，看到这些照片，都会忍不住问起背后的故事。顾星晚总是耐心地讲，讲每一件婚纱里藏着的爱与坚守。
这年夏天，工作室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户——一位八十岁的老奶奶。老奶奶由孙女搀扶着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旧丝绒盒子。“姑娘，我想做件婚纱。”老奶奶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很坚定，“我和我老伴结婚六十年，从来没穿过婚纱，现在他躺在床上不能动了，我想穿给她看。”
顾星晚接过丝绒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枚褪色的铜戒指，还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年轻男女穿着朴素的衣服，却笑得很灿烂。“这是我们结婚时的照片。”老奶奶指着照片，眼里满是怀念，“那时候穷，没条件穿婚纱，现在我想补上。”
顾星晚心里一暖，她决定为老奶奶设计一件简约又温暖的婚纱。考虑到老奶奶的身体状况，婚纱的面料要柔软舒适，她选了米白色的软缎，这种面料贴肤又透气；款式上，她设计成宽松的A字裙，方便老奶奶活动；领口做成圆领，缀着一圈细小的珍珠，既显优雅，又不会勒到脖子。
“我想在婚纱的袖口绣一朵玉兰花。”老奶奶忽然说，“我老伴最喜欢玉兰花，我们家院子里种了好多棵。”顾星晚点点头，用淡紫色的线在袖口绣了两朵玉兰花，一朵盛开，一朵含苞待放，像是他们相伴的六十年。
试纱那天，老奶奶穿上婚纱，孙女帮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戴上了那枚铜戒指。当老奶奶走到镜子前，看到自己的样子时，笑着流下了眼泪：“要是他能看见，肯定会说好看。”
顾星晚陪着老奶奶回到家，老爷爷躺在床上，眼神有些浑浊。当老奶奶走到床边，轻声说：“老伴，你看我穿婚纱了。”老爷爷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慢慢抬起手，想要触摸妻子的婚纱，顾星晚赶紧扶着他的手，放在裙摆上。老爷爷的嘴角慢慢扬起，像是在笑着说“好看”。
后来，老奶奶的孙女给顾星晚发来一段视频。视频里，老奶奶穿着婚纱坐在老爷爷床边，手里拿着玉兰花，轻声哼着年轻时的歌谣。老爷爷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偶尔眨眨眼，像是在回应。视频的最后，孙女写道：“奶奶说，这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
顾星晚把视频存在“星星的约定”文件夹里，现在，这个文件夹里不仅有星空、雪山、大海的故事，还有了六十年的相濡以沫。她看着墙上的照片，忽然明白，婚纱从来都不是年轻人的专属，它可以承载不同年龄、不同境遇的爱，只要心里有爱，无论何时，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婚纱梦。
这年秋天，顾星晚的工作室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婚纱展，展出的不是最华丽的婚纱，而是那些藏着故事的婚纱——《星落》、雪山婚纱、海边婚纱，还有老奶奶的玉兰花婚纱。展会上，很多人看到这些婚纱，听了背后的故事，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有位年轻女孩看完展，找到顾星晚：“顾老师，我也想定制一件婚纱，不用太华丽，只要能装下我和他的故事就好。”顾星晚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能说说你们的故事吗？”
女孩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慢慢讲起她和男友的故事——他们在图书馆相识，一起考研，一起为了未来奋斗。顾星晚拿起笔，在设计本上轻轻画下第一个轮廓，她知道，又一个新的故事，即将在她的手里，变成一件独一无二的婚纱。
窗外的梧桐树又落了一地叶子，工作室里的风铃轻轻作响。顾星晚看着女孩认真讲述的样子，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她知道，只要还有人相信爱与约定，她的工作室就会一直充满温暖，那些藏在婚纱里的故事，也会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永远闪亮，照亮每一个追寻幸福的人。他们的幸福之路。
年轻女孩的婚纱设计定在初冬完工，顾星晚特意在裙摆内侧绣了两本交叠的书，书脊上分别刻着他们相识的图书馆编号与考研年份。试纱时女孩指尖抚过那道细密的针脚，忽然红了眼眶：“每次翻书都想起他帮我占座的样子，现在连婚纱都带着图书馆的味道了。”顾星晚看着她转身时裙摆扬起的弧度，想起自己大学时在图书馆赶设计稿的日子——原来所有关于爱的回忆，都能在布料上找到温柔的载体。
婚礼前一周，女孩带着男友来工作室调整婚纱细节。男生看着女孩穿上婚纱的模样，突然红了脸，挠着头对顾星晚说：“谢谢您，让她像把我们的日子都穿在了身上。”顾星晚笑着递过备用的珍珠纽扣：“是你们的故事本身就足够动人。”那天傍晚，两人手牵手走在落雪的街道上，婚纱的防尘袋被风轻轻吹起，像是带着一整个青春的温柔。
新年刚过，工作室的门铃又响了。这次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妻，丈夫推着轮椅，轮椅上的妻子裹着厚厚的羊绒毯，手里抱着一个绣着牡丹的旧靠垫。“我们结婚三十年，当年没办婚礼，现在想补一件婚纱，拍张全家福。”妻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期待。顾星晚注意到靠垫上的牡丹有些褪色，便问：“这是您很喜欢的图案吗？”妻子点点头：“这是他第一次送我的礼物，用粗布绣的。”
顾星晚决定将牡丹作为婚纱的核心元素。她选了香槟色的软缎，这种颜色比纯白更显温婉，适合中年女性的气质；领口绣了一圈浅粉色牡丹，花瓣边缘用金线勾勒，既不张扬又透着精致；裙摆则做成了及膝的长度，方便妻子坐在轮椅上。最特别的是婚纱的披肩，顾星晚用同色系的丝线绣了一大朵盛放的牡丹，披肩内侧还绣了“三十年”三个字——那是他们相伴的时光。
试纱那天，妻子穿上婚纱，丈夫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珍珠项链，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当年没给你买首饰，现在补上。”丈夫的声音有些哽咽，妻子却笑着说：“有这件婚纱就够了，比任何首饰都珍贵。”顾星晚帮他们拍下第一张穿婚纱的合影，照片里，妻子靠在丈夫肩头，婚纱上的牡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柔，仿佛在诉说着三十年的相濡以沫
拍完合影的第二天，中年夫妻带着女儿一起来取照片。女儿看着母亲婚纱上的牡丹，突然抱住母亲说：“妈，您穿婚纱的样子比小时候给我讲的公主还好看。”顾星晚笑着把放大的照片装裱进木质相框，相框边缘刻着细小的牡丹花纹，和婚纱上的图案遥相呼应。丈夫接过相框时，轻轻摸了摸边缘的花纹：“谢谢您把我们的三十年，都装在了这婚纱和相框里。”
春日来临的时候，工作室来了位穿着汉服的姑娘，名叫苏绾。她手里捧着一本线装古籍，书页里夹着几片干枯的桃花瓣。“我和先生是在桃花林里办的汉服订婚宴，想做一件融合汉服元素的婚纱，婚礼上穿。”苏绾翻开古籍，里面是她画的汉服款式，“我想保留交领和广袖，再加上婚纱的蓬松裙摆，就像把两种喜欢的样子都穿在身上。”
顾星晚反复研究古籍里的纹样，最终确定了设计方案。她用米白色的软缎做交领，领口绣上淡粉色的桃花纹，针脚细得像古籍里的蝇头小楷；广袖的袖口处缝了层薄纱，风一吹就能扬起，像桃花瓣飘落在手臂上；裙摆则用了三层欧根纱，最外层绣着细碎的桃花，走动时会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仿佛置身于桃花林。苏绾试纱时，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广袖与裙摆一同扬起，眼里满是惊喜：“这就是我想象中的样子，既有汉服的雅致，又有婚纱的浪漫。”
婚礼前，苏绾特意来工作室，给顾星晚带了盒桃花酥。“这是我和先生一起做的，您尝尝。”顾星晚接过桃花酥，咬了一口，甜香里带着桃花的清冽。苏绾笑着说：“婚礼当天，我们会在现场种一棵桃树，等它开花结果，就像我们的日子一样，慢慢变得圆满。”顾星晚看着苏绾眼里的光，忽然觉得，每一件婚纱都像是一颗种子，能在新人的生活里，开出幸福的花。
盛夏的一个午后，工作室来了位特殊的“客户”——一只金毛犬。它的主人是位年轻女孩，名叫夏晓。“我想给它做件小婚纱，陪我一起拍婚纱照。”夏晓抱着金毛犬，眼里满是温柔，“它陪我走过了最难熬的日子，对我来说，它就像家人一样。”顾星晚看着金毛犬温顺的样子，心里有了主意。她用淡粉色的软布做了件小婚纱，领口缀着两颗小小的珍珠，裙摆处缝了层薄纱，还在背后绣了个小小的骨头图案。金毛犬穿上婚纱后，兴奋地摇着尾巴，夏晓笑着拿起相机，拍下了它穿着婚纱的样子：“您看，它好像知道自己很漂亮。”
夏晓的婚纱照寄来那天，顾星晚特意把金毛犬穿小婚纱的照片挑出来，贴在工作室的墙上。照片里，夏晓穿着简约的白色婚纱，金毛犬蹲在她身边，小婚纱的裙摆被风吹起，画面温馨又治愈。顾星晚看着照片，忽然想起苏清沅的星空、林野的雪山、老奶奶的玉兰花……原来幸福有千万种模样，而她能做的，就是用一针一线，把这些模样，都缝进婚纱里，让每一份爱，都有专属的仪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