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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里杰米开始长身高。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被生长药剂温和催动、伴随着剧烈疼痛的迟缓变化,而是一种更加自然、却也更加迅猛的拔节。仿佛被压抑许久的生命力,在脱离了霍格沃茨的紧张氛围和黑魔法的阴影后,终于在蜘蛛尾巷相对(尽管阴郁)安全的环境里,肆无忌惮地迸发出来。

变化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原本合身的睡衣裤子,没过几周就尴尬地缩到了脚踝上方;斯内普那件替换给他的黑袍,原本下摆会拖在地上,现在却渐渐只到他的小腿肚了;伸手去拿书架高处的魔药典籍时,也不再需要费力踮脚。

与之相伴的,是那种熟悉的、骨骼深处传来的生长痛。但这次的感觉与之前不同,不再是那种撕裂般的尖锐刺痛,而是一种更深层的、闷闷的酸胀感,尤其在深夜和清晨格外明显,像有什么东西在骨头里缓慢而坚定地重塑、拉伸。

食欲也变得惊人。他常常在半夜被饿醒,偷偷溜进厨房,却发现灶台上总是“恰好”留着一份用保温咒存着的、简单却能填饱肚子的三明治或馅饼。冰箱里的牛奶消耗速度也比平时快了一倍。

斯内普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论,没有讽刺他“像棵失控的毒触手”,也没有询问他是否不适。但他的行动却说明了一切。

· 杰米常坐的那张椅子脚下,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柔软的脚垫。

· 餐桌上出现的肉类和乳制品明显增多,虽然烹饪风格依旧是蜘蛛尾巷标志性的、略带焦脆的简洁。

· 一天下午,杰米发现浴室里多了一个新的、刻度更精细的身高测量贴纸,就贴在门框旁,旧的那张被撕掉了。

· 当他因为腿酸窝在书房沙发里时,总会在手边“偶然”发现那本《高级魔药制作》,翻开的页面正好是关于“月长石粉与缬草根混合剂对肌肉酸痛及骨骼生长的舒缓作用研究”——旁边还有更辛辣的批注,指出原作者的配方“愚蠢得像巨怪在搅拌”。

魔药实验室的订单上,一些用于强健骨骼和缓解肌肉酸痛的温和药材采购量悄然增加。而斯内普本人,在某个深夜,看到杰米睡梦中无意识地揉着膝盖时,曾面无表情地在他床头柜上放了一小瓶无色无味、只需滴入水杯即可的舒缓药剂。

这个夏天,蜘蛛尾巷的寂静里,除了魔药的咕嘟声和翻动书页的沙沙声,还多了一份属于成长的、无声的喧嚣。而那份惯常的冰冷之下,一种更为隐秘的、近乎本能的关照,正以它独有的方式,应对着这场生命必然的变迁。

杰米还长开了。

这个暑假带来的变化,不仅仅是身高的蹿升和骨骼的拉伸,更是一种整体轮廓的微妙褪变。那张曾经带着明显孩童圆润感的脸庞,线条开始变得清晰利落,下颌的弧度有了细微的棱角,脖颈也显得更加修长。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蓝色的眼睛。它们依旧是清澈的翠蓝色,但好像更深了,像雨后的湖泊,沉淀了些许难以言喻的东西——或许是经历石化与复苏后的沉静,或许是魔力在成长中逐渐内敛,又或许只是光影在逐渐展开的五官上投下的不同阴影。当他偶尔陷入沉思时,那蓝色里会闪过一丝极淡的、与他年龄不符的忧郁。

他脸上的雀斑深浅不一,如同被阳光随意吻过的痕迹,散落在挺翘的鼻梁和脸颊两侧,为他正在褪去稚气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未脱的顽皮和生气。

你的长相属于是正太和少年之间。 这是一种奇妙的过渡阶段。当他安静地蜷在书房角落看书时,低垂的睫毛和专注的神情还残留着几分正太式的、惹人怜惜的乖巧;但当他因为某个魔药问题与斯内普简短争论(尽管通常以被毒液淹没告终),或者动作利落地帮忙处理药材时,眉宇间又会透出属于少年的、初现的锐气和执拗。

这种介于男孩与青年之间的气质,像一幅尚未干透的油画,每一笔都蕴含着未来的可能性,却又带着此刻独有的、混合着青涩与倔强的光彩。

斯内普无疑注意到了这些变化。他的目光有时会在那张正在悄然重塑的脸上停留片刻,比评估魔药材料更加锐利,也更加难以解读。没有赞许,没有感叹,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剖析的审视。他或许看到了勒诺拉·伊斯琳那双蓝眼睛的影子,或许只是评估着这具容器能否更好地承载其不稳定的魔力。但有一次,当杰米顶着满额汗水从外面跑进来,脸上雀斑在阳光下格外明显,带着一种混合着疲惫和满足的笑容时,斯内普转开了视线,对着坩埚低声咕哝了一句“像只斑点嗅嗅”,语气里的嫌弃似乎比平时少了几分尖锐。

成长在寂静的蜘蛛尾巷悄然发生,如同魔药在坩埚中无声地反应、融合。而那个总是笼罩在黑袍下的旁观者,以其特有的方式,记录着每一分毫的变化。

最近,艾莉诺的信里一直在提麻瓜世界小说,语气兴奋得像发现了新大陆。她滔滔不绝地描述着那些没有魔法、却充满“复杂人际关系与深刻情感纠葛”(这是她原话,杰米怀疑她是从赫敏那里学来的词)的故事,并强烈推荐杰米阅读,声称能“开阔眼界,理解非魔法生物的思维模式”。

紧接着,他还给杰米寄了两本厚厚的、封面花哨的平装书。随信附言里,她用加大加粗的字迹强调:“这是群像! 每个人物都有血有肉,绝对不是那种傻乎乎的王子公主童话!”

“群像”这个词听起来确实很厉害,杰米带着一丝好奇和期待翻开了第一本。起初,故事确实围绕着几个性格各异的年轻人展开,描述他们在某个类似霍格沃茨的寄宿学校里的生活和友谊。杰米看得还算投入,甚至觉得有些描写挺有趣。

然而,看到一半发现被骗了。

故事的焦点逐渐收缩,最后几乎完全集中在两个男性主角之间那种……极其微妙、黏糊、充满了各种“深邃对视”和“心跳加速的触碰”的关系上。其他角色都成了背景板。这根本不是他理解的“群像”!

明明是。。 杰米的脸颊有些发烫,他说不出那具体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和他与塞德里克、甚至和斯内普教授之间的相处方式完全不同。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自在,甚至有点恼火。

一种被愚弄的羞愤感涌上心头。他“啪”地一声合上书,仿佛那本书烫手一样。

他立刻冲到书桌前,铺开羊皮纸,蘸满墨水,立马写了一篇控诉艾莉诺的信。羽毛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几乎要冒出火星:

‘艾莉诺·普威特!你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这根本不是什么‘群像’!这明明是……是那种奇怪的故事!

我把前面关于友谊和冒险的部分都看完了,结果后面全是……全是两个人没完没了地互相看着!

你严重误导了我!这简直比斯内普教授突然宣布热爱小精灵还要荒谬!

以后再也不相信你推荐的任何‘麻瓜文学’了!

—— 你愤怒的、被欺骗的朋友,杰米·伊斯琳’

他将信纸粗暴地塞进信封,用力盖上火漆印(用的是赫奇帕奇的獾徽章),几乎是跑到猫头鹰棚屋,把信绑在了最快的那只猫头鹰腿上,命令它立刻送往普威特家。

他不知道的是,几天后,当艾莉诺收到这封控诉信时,不仅没生气,反而拍着桌子大笑起来,并对赫敏宣布:“他看懂了!他居然看懂了!梅林啊,这真是太有趣了!”

这场关于“群像”定义的争论,成为了这个暑假通信中一个意外插曲,也让杰米对麻瓜文学的复杂性,有了一个印象深刻(且略带创伤)的初步认知。

地窖里弥漫着一股低气压。斯内普的手中捏着一本封面花哨的麻瓜平装书——正是艾莉诺寄来的那本“群像”小说之一。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水,指尖几乎要将书页捏皱。

显然,这本“精神污染”物不知怎的落入了他的视线。可以想象,当魔药大师看到这种“毫无逻辑、充斥着廉价情感宣泄的垃圾文字”(他内心评价)出现在他的地窖(哪怕是临时住户的所有物)时,那股想要兴师问罪的怒火有多么炽烈。他大概已经准备好了至少一打刻薄的形容词,用来抨击那小巨怪日益堕落的品味和浪费时间的行径。

他拿着那本书,像握着一件肮脏的证据,大步走向杰米通常看书的角落,准备将毒液精准地倾泻过去。

直到他看见杰米那充满控诉的回信时。

那封刚刚写好、墨迹还未完全干透、字里行间都跳跃着愤怒和被骗情绪的信,就摊在书桌上。斯内普的目光极其敏锐,即使隔着几步远,也足以捕捉到那些关键词——“骗子”、“根本不是群像”、“奇怪的故事”、“严重误导”、“再也不相信”……

他伸出的、准备揪住杰米衣领(或者至少是拿起那本书砸过去)的手,在空中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他了然。

那阴沉紧绷的脸上,锐利如刀锋的怒气奇异地消散了,转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讥诮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微妙神情。他几乎是立刻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那个聒噪的普威特试图用某种特定类型的麻瓜文学“污染”这个小巨怪,而这个小巨怪显然并不欣赏,甚至感到了被冒犯。

他的目光在那封控诉信和那本“罪证”书籍之间扫了一个来回,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想形成一个冷笑,但最终没有完全成型。

他什么也没说。

没有预想中的咆哮,没有扣分(虽然现在没法扣),甚至没有一句讽刺。他只是用一种近乎“算你识相”的冰冷眼神,最后瞥了一眼那本小说,然后像丢弃什么脏东西一样,将它随意扔回了旁边的书架(书页因此变得更加皱巴巴),随即转身,黑袍翻滚地离开了。

当晚,杰米发现那两本“群像”小说从书架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本崭新(但内容极其艰涩)的《近代魔文演变史》。而地窖的魔药材料订单上,并没有出现任何用于“净化愚蠢思想”的药材追加。

一场潜在的雷霆之怒,竟因一封充满孩子气的控诉信而消弭于无形。或许,在魔药大师看来,能够识别并抗拒那种“低级趣味”,本身就是一种难得的、值得(沉默)肯定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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