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再次开始，但氛围已与先前截然不同。苏明薇依旧严厉，每一个动作要求都精准到苛刻，指出错误时毫不留情。
然而，那层隔在两人之间的、无形的冰墙，似乎因为刚才那短暂的坦诚而消融了几分。她的呵斥不再带着若有若无的排斥，更像是导师对不成器学员的鞭策。
夜天浩的进步依旧缓慢，且充满了令人啼笑皆非的波折。
练习一个结合了腰腹发力与魂力灌注的侧身回旋斩时，夜天浩习惯性地试图用以前男性身体的重心感和发力方式去完成。
结果就是，在急速旋转的瞬间，胸前那沉甸甸的累赘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失衡感，导致他下盘不稳，整个人如同喝醉了酒般，歪歪斜斜地转了大半圈，然后“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儿，手中的铁剑也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远处的地面上。
“嘶——”夜天浩疼得龇牙咧嘴，尾椎骨传来的钝痛让他眼前发黑。
更让他窘迫的是，摔倒时训练服紧绷，将身体的曲线勾勒得更加分明，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瞬间涌上脸颊，烧得他耳根通红。
苏明薇站在一旁，双手抱胸，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稍纵即逝。
她没有立刻斥责，而是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冷静地指出问题：“重心太高，发力点错误。这具身体的核心力量区域和你以前不同。记住，力量源于大地，经由腰腹整合，再灌注四肢。不要用你的‘脑子’去指挥，试着用这具身体的‘本能’去感受。”
“本能？”夜天浩揉着摔疼的地方，苦笑连连，“我对这身体的‘本能’只有陌生和……别扭。”
“那就去熟悉它，征服它。”苏明薇的语气不容置疑，“就像驯服一匹烈马。排斥和恐惧只会让你永远被它甩下去。”
她示意夜天浩重新站好，然后亲自示范。
只见她脚踩奇异步法，腰肢如柳絮般轻盈一拧，带动全身旋转，手中的短棍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魂力在棍尖凝聚成一点寒芒，凌厉而优雅。
动作流畅自如，仿佛身体与魂力、与武器已然融为一体。
“看明白了吗？感受我发力时腰腹的绷紧，和魂力流转的路径。”苏明薇收势，气息平稳。
夜天浩抿紧嘴唇，点了点头，重新捡起铁剑。他闭上眼，努力摒弃脑中属于“夜天浩”的记忆，尝试着去感应苏明薇所说的“身体本能”。
他调整呼吸，想象着自己是一棵扎根大地的树，力量从足底升起，缓缓流过变得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腰肢……
再次尝试，虽然依旧生涩，旋转的速度和稳定性却有了明显的提升。
至少在完成动作时，没有再摔倒。只是那姿势，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僵硬，与剑琉璃应有的行云流水相去甚远。
“勉强及格。”苏明薇给出了评价，“继续，练到形成肌肉记忆为止。”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枯燥而痛苦的重复。同一个动作，夜天浩反复练习了上百次。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她）额头、鬓角、脖颈滑落，浸湿了训练服，紧紧贴在身上，更清晰地显露出这具女性躯体的轮廓。肌肉从酸痛变为麻木，又从麻木中生出新的酸痛。
在这个过程中，夜天浩不得不正面应对这具身体带来的各种“麻烦”。
比如，大幅度的劈砍动作总会被胸前的阻碍影响；比如，快速移动时，臀部和大腿根部肌肉的发力方式让他极不习惯；再比如，某些拉伸动作会牵扯到一些以前从未需要关注的柔韧部位，带来奇异的感觉。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感受背后的意义，只将它们视为需要克服的“物理障碍”。
然而，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无法完全屏蔽。在一次高抬腿踢击时，因为动作过猛，训练服裤腿扬起，小腿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带起一阵凉意，同时一股莫名的、细微的战栗感顺着脊柱爬升，让他动作微微一滞。
“集中精神！”苏明薇的呵斥及时传来。
夜天浩猛地甩头，将那些杂念抛开，咬紧牙关，继续投入机械般的练习。渐渐地，在极度的疲惫和专注之下，一种奇妙的变化开始发生。
他不再刻意去“模仿”苏明薇的动作，也不再强行用意志去“控制”这具身体。
而是仿佛进入了一种“放空”的状态，将主导权部分交给了身体深处残留的、属于剑琉璃的战斗印记。
一次侧身回旋时，他的脚踝自然而然地做出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调整，重心转换变得无比流畅。
手中铁剑挥出的轨迹，也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寒气息，虽然微弱，却让空气的温度似乎下降了一瞬。
这一次，动作完成得堪称标准！
夜天浩自己都愣住了，停下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感受着体内那丝自发运转后缓缓平息的冰凉魂力。
苏明薇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随即化为赞赏：“很好！就是这样！记住这种感觉！这不是我的方式，这是‘琉璃’身体本身最熟悉、最效率的战斗方式！你要做的，不是覆盖它，而是理解它，引导它，让它为你所用！”
这小小的成功，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一盏微弱的灯，给了夜天浩巨大的鼓舞。
他意识到，这具身体并非完全的囚笼，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宝库，蕴藏着SSR级强者的战斗智慧和本能。
他要做的，是找到打开这个宝库的钥匙，而不是站在门外徒劳地抱怨。
训练间隙的短暂休息时，夜天浩再次主动提起了千幻面。这一次，他不再只是被动接受信息，而是开始主动询问细节。
“苏……明薇，”他斟酌了一下称呼，还是决定直呼其名，这似乎更能体现他们之间这种奇特的新关系，“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用千幻面的第二个功能，变成了我以前的样子，那我的声音……也会变吗？”
苏明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他会思考得这么细致：
“会的。千幻面改变的‘形象’是综合性的，包括视觉和听觉层面的感知。当你成功幻化成特定形象时，你发出的声音在他人听来，也会是那个形象应有的声音。这是一种高阶的幻术原理，涉及魂力对声波的模拟和干涉。”
“那……魂力波动呢？你刚才说，高阶魂师可能看破幻象，主要是通过魂力波动的不协调？”夜天浩追问。
“没错。”苏明薇点头，“每个人的魂力都有其独特的‘频率’和‘特质’，就像指纹一样。千幻面可以模拟外形和声音，但很难完全模拟出另一个灵魂独有的魂力波动。尤其是当你幻化的对象与你自己原本的魂力特质相差巨大时，这种不协调感会更明显。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极其精妙地操控自己的魂力，或者……你对要幻化的那个对象的魂力特质熟悉到骨子里，甚至能一定程度上模拟出那种波动。”
苏明薇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比如，如果你能彻底融合琉璃的身体和力量，那么当你幻化成夜天浩时，破绽就会小到忽略不计。因为那就是‘真实’。”
夜天浩若有所思。彻底融合……谈何容易。但苏明薇的话指出了一个方向：深度理解和掌控这具身体的力量，是完美伪装的基础。
他看着自己如今这双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尝试着调动体内那丝微弱的冰寒魂力。
魂力如同调皮的小鱼，在经脉中游弋，难以捕捉。他回忆起刚才成功完成动作时的那种“放空”状态，尝试再次进入。
这一次，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耐心地感受着魂力在体内自然流动的路径，感受着这具身体对不同属性魂力的亲和与排斥。
他发现自己对冰属性和空间属性的魂力似乎有种天然的亲近感，而对于从来没有出现过，也没有使用过的光属性，本能地有些抵触。
他尝试着引导那丝冰寒魂力汇聚到指尖。起初，魂力涣散，难以凝聚。
但他没有放弃，心神沉浸其中，想象着自己就是剑琉璃，想象着指尖凝结冰霜的感觉。
渐渐地，一丝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寒气，真的在他指尖萦绕起来！
虽然下一刻就因为魂力不济而消散，但这确确实实是他第一次主动地、有意识地引导出了属于这具身体的力量！
夜天浩的心脏砰砰直跳，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成就感涌上心头。这不再是身体本能的反击，而是他夜天浩的意识，初步驾驭了这SSR级躯体的证明！
苏明薇将他的努力和微小的进步尽收眼底，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默默地将水囊往他那边推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