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蛭残念凝成的黑蛇吐着信子,离鹿角只剩三寸。
我喉咙发紧——那鹿角上还沾着刚才崩断锈链的碎屑,此刻在黑雾里泛着暗红,像滴凝固的血。
小心!
石心的嘶吼突然炸响。
我转头的瞬间,那尊原本立在祭坛角落的石像已扑了过来。
他的石臂砸在黑蛇七寸位置,碎石飞溅中,黑蛇被砸得歪了方向,擦着鹿角尖儿窜进雾里。
可石心的胸膛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原本呆滞的石眼泛起微光:角中有心......心不死,则门不开......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地散成石粉。
我伸手去接,只抓住一把碎渣,指缝里漏下的石子儿打在脚背上,凉得刺骨。
地母之心?我盯着那半截鹿角,后槽牙咬得生疼。
刚才陈九渊的断刀插进心口时,我看见过族人跪在这祭坛前的画面,可谁能想到,他们世世代代守着的,竟是个装着活物的容器?
归墟会怕的,从来不是我们反抗。青衫残影突然横刀挡在我和鹿角之间,陈九渊的断刀虚影在雾里拖出冷光,是我们记得。
记忆碎片像针一样扎进太阳穴——百年前的暴雨夜,银目风语狼王跪在血井边,它的皮毛被血浸透,却仍用前爪按着心口。剖心封脉,护守钥一脉。它的声音混着雷鸣,震得山崩地裂。
鲜血从伤口涌出,凝成颗跳动的光团,被塞进刚砍下的鹿角里。
地母之心......是初代共契灵的心脏?我攥紧衣角,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怪不得老皮说共契不是奴役,原来最早的共契,是它们拿命换我们活。
黑蛇又从雾里钻出来了。
这次它的速度更快,蛇身泛着青黑的鳞光,吐信时带出的腥气直往鼻腔里钻。
我下意识要冲过去,可影铠突然在双臂泛起蓝光——八息,它现在能护我八息。
不能硬接。我咬着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如果影蛭碰到地母之心,谁知道会触发什么?
归墟那些人搞了百年人体实验,说不定就等着这颗心脏苏醒。
我闭眼,指甲狠狠掐进旧疤里。
住院时电疗留下的疤痕还没好透,这一掐,疼得我膝盖直打颤。
父母被砍倒的画面突然涌上来——妈妈护着妹妹往厨房跑,爸爸抄起菜刀扑向拿枪的人,子弹穿透他后背时,他回头对我笑,血沫子沾在嘴角:阿丰,跑......
眼泪混着血珠砸在地上。
影铠的蓝光突然变亮,我能听见铠甲下血管跳动的声音——痛觉、战意、护铠,三条线在脑子里拧成一股绳。
惊云。我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去年死在我怀里的灰鼠的残灰。
老皮说过,共契灵的残灰能感应同类。
我抖开布包,灰白色的粉末撒向鹿角:你护过我,这次换我护它。
灰烬刚碰到鹿角,银光地窜起来。
鹿角表面的锈迹像雪遇阳光般融化,露出里面淡青色的纹路,竟真有规律的咚、咚声传出来——是心跳,很轻,像婴儿的。
黑蛇离鹿角只剩半尺。
我咬破手掌,鲜血滴在鹿角断裂处:我以共契之名,召尔残响!
影铠突然爆发出幽蓝强光。
陈九渊的断刀虚影地鸣响,两道光在半空相撞,竟凝成道血色音波。
音波扫过的瞬间,黑蛇发出刺耳鸣叫,蛇身扭曲成麻花状,最后地炸成黑烟,连点渣都没剩。
鹿角里的心跳声突然重了些。
我凑近细看,发现青纹里映出个模糊的狼影,银眼睛一闪一闪,像在冲我点头。
你不再是钥匙,也不是炉。陈九渊的声音轻了,他的残影开始变淡,你是......开炉的人。断刀虚影地落在我脚边,刀柄上的图腾和我胸前的战纹重合,烫得我倒抽冷气。
影铠缓缓隐进皮肤,可胸前的图腾却凝出完整铠甲轮廓,在夜色下像活物般起伏。
我刚要弯腰捡刀,怀里突然一热——是白芷。
她昏迷了三天,此刻睫毛颤动,嘴唇微动,我凑过去,听见极轻的气音:......救......它。
地底传来闷响。
我抬头,看见远处山顶的灯笼灭了。
幽昙的身影在雾里晃了晃,转身时飘来句话:这一代......他们不想回家了。
九口井同时低鸣。
我蹲下身捡起断刀,刀柄上的温度透过掌心往骨头里钻。
地母之心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震得脚下的碎石都在颤动——这震动不像是结束,倒像是什么,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