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弹开的刹那,一股焦糊味混着铁锈味“轰”地涌出来,像有人拿烧红的铁片子直接捅进鼻腔。
老皮原本弓着背要钻门缝,被这股气浪呛得连退三步,胡子都炸成了毛球:“吱!吱!全是烧过的纸!但……但有东西在灰里发光!”它前爪扒着我的裤管,尾巴尖直往门里指。
我攥紧银火未熄的拳头冲进去,鞋底碾过碎纸壳的声音刺得耳膜发疼。
满地都是烧焦的档案,黑灰里还粘着没烧尽的照片边角,有的是白大褂的衣角,有的是金属手术台的冷光。
最里面的墙角,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牌子在灰烬里泛着暗黄,像块被火烤过的老玉——上面刻的字我看得懂,是“x-3:灵识逸散,地脉寄生,反向唤醒x-7残片——‘镜火’诞生”。
“陈丰!”阿影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她半蹲着翻检残页,指尖沾着黑灰,“这里写‘共情者’是唯一能与镜种共鸣的体质……而你,是唯一活下来的实验逃逸体。”她抬头时,发梢垂落遮住了半张脸,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见纸张碎裂的轻响。
我蹲下身,指尖碰到青铜牌的瞬间,一阵凉意顺着血管窜到后颈。
旁边有半张烧焦的照片,边角蜷曲着,却还能看出两个孩子的轮廓:左边是七岁的我,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右边是个戴红绳的女孩,正歪着头冲我笑,嘴角还沾着糖渣——和我住院初期梦见的白裙小女孩,有七分像。
照片背面的小字被火烤得发脆,我轻轻一吹,灰粉簌簌往下掉,却露出一行没烧尽的墨迹:“x-3与x-7,唯一成功的情绪共振案例。”
“哥哥别怕,火会烧坏坏人。”
这句梦话突然撞进脑子。
我猛地攥紧照片,指节发白——原来那些深夜里的幻觉不是病,是x-3的残念在敲我心门,像敲一面蒙着灰的鼓,一下又一下,敲到我终于听懂老鼠的低语,敲到我能看见情绪的光。
“等等……”白芷突然跪坐在地,双手插进灰烬里,指甲缝渗出的血珠滴在黑灰上,像开了朵小红花,“我能感觉到……她在这些纸上留下‘记忆烙印’。”她闭着眼,额间突然浮起一道银光,像被谁用月光在皮肤上划了道痕。
灰烬开始动了。
先是细灰打着旋儿往上飘,接着是半张病历纸,再是烧焦的棉签棍儿,所有东西都悬在半空,慢慢聚成一行字:“镜火非术,乃‘痛中生光’。”
“地脉又在震!”老皮突然窜上我肩头,尾巴尖儿绷得像根琴弦,“他们启动远程焚毁程序了!”
话音未落,档案室四壁“滋滋”渗出黑雾,像有人把墨汁灌进了墙缝。
紧接着,残留的资料“呼”地烧起来,不是橙红色的火苗,是幽蓝的,舔着纸页的速度比我心跳还快。
我盯着正在消失的灰烬字,喉咙发紧。
阿影已经抽出腰间的短刃,刀尖挑开一团黑雾,回头喊:“带着铭牌快走!门要塌了!”
可我看着那团幽蓝火焰,突然想起镜娘记录本上的编号,想起金属椅上的勒痕,想起他们抽走我灵识时说的“实验体”。
那些痛、怒、暖的情绪团还在识海里打转,此刻突然发烫,像三颗被火烤的糖球。
“试试把银火注进心口。”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哑得像砂纸擦玻璃。
阿影的刀尖顿了顿:“你疯了?银火是地脉灵火,直接入体——”
“我本来就是实验体。”我打断她,咬破舌尖,血混着银火从心口漫开。
三团情绪光团“轰”地撞在一起,痛的红、怒的暗、暖的糖霜白,搅成一团半透明的光,最后凝成一只火鸦,翅膀上还沾着没融尽的情绪碎片。
火鸦振翅扑向火焰。
奇迹发生了。
幽蓝火焰里,烧焦的纸页开始“活”过来——镜娘穿着白大褂,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眼泪砸在女孩脸上:“x-3,你不能睡……”小女孩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镜娘的脸颊,留下一道光痕:“姐姐,把我埋在地脉里吧……等有天,有人能听见‘痛’……”
火鸦“啾”地一声归体,我眼前发黑,却听见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x-3临死前,把最后一缕灵识封进了地脉节点,她在等,等一个在疯人院里,因为太痛所以能听懂老鼠低语的“听痛者”。
而我,就是那个“听痛者”。
“快走!”阿影拽着我往门外冲,头顶的房梁“咔嚓”裂开,一块碎石砸在我后背上,疼得我倒抽冷气。
老皮叼着青铜铭牌,从我的领口钻进去,把牌子贴在我心口。
档案室彻底坍塌的瞬间,我抱着阿影滚出了门。
回头看,刚才的金属门已经被埋在瓦砾里,只剩半截门框还在冒烟。
“小心!”阿影突然推开我,短刃“叮”地磕在什么东西上。
我抬头,只见一道黑影浮在半空,没有五官,却能看出握着什么——是枚青铜钥匙,和我之前在井底找到的锈匙纹路一模一样,只是更亮,像浸过血。
“镜面守卫·虚影者的残影。”阿影咬着牙,刀尖抵住黑影的手腕,“它没实体,但能传递信息。”
黑影突然张开嘴,没有声音,我的识海里却响起低语:“第二把匙……在‘心渊’。”
钥匙“啪”地掉在地上,瞬间化为灰烬。
我刚要弯腰去捡,白芷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冷得像冰,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小丰……我记起来了。我不是祭品……我是x-3的‘镜外容器’。他们把我做成‘活镜子’,让我看着她死。”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我顺着她的目光抬头,地脉井口的黑雾正在翻涌,雾中那扇青铜门的血字又变了:“地仙路,始于心渊——双生镜火,方可开门。”
老皮从我领口探出头,用尾巴尖儿轻轻碰了碰白芷的手背。
她突然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我手腕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管往她脑子里钻。
“白……”我刚要说话,井口黑雾里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谁转动了一把看不见的锁。
白芷的眼泪滴在我手背上,烫得惊人。
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是用口型说:“镜外……”
远处传来警笛声,混着野山风的呼啸。
我攥紧心口的青铜铭牌,看着白芷颤抖的背影,突然想起她断成两截的红绳——或许,那些被锁在镜外的记忆,就要顺着这根断绳,潮水般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