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阿音消失的位置,喉咙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老皮的胡须扫过我手背时,我才惊觉自己攥着的拳头在抖——指节发白,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那丫头带着灵脉气,走得比风还轻。老皮顺着我手腕往上爬,尾巴卷住我后颈,像小时候妹妹给我系围巾那样蹭了蹭,但再轻的风,也架不住猎人撒网。
我深吸一口气,腐木混着铁锈的气味涌进鼻腔。
惊云的雷纹从尾巴尖开始明灭,每道蓝光闪过,我都能听见细碎的噼啪声——那是它在压制体内躁动的雷虎血脉。
火尾狐的火焰本来烧得安静,这时突然地窜高半尺,橘红色的火舌舔了舔我裤脚,又快速缩回去,像在拽着我往前推。
我抹了把脸,指尖碰到眼角时才发现不知何时湿了。
转身的瞬间,夜明珠的光突然暗了暗,石壁上的纹路像活过来似的扭成一团。
用灵识共振扫过去,那些残缺的符篆里竟渗出黑褐色的污渍,像腐烂的树汁。
通道比之前更窄了,我得侧着身子才能挤过去。
老皮顺着我肩膀跳到前面,胡须绷成直线:不对劲,这味儿不是石头烂了——是活物在烂。它爪子扒拉石壁上一道半指宽的裂痕,几粒碎石簌簌掉下来,露出下面新鲜的刮痕,看见没?
这些符篆是被人用法器硬刮掉的。
火尾狐突然停下,前爪按在一处凹痕上。
她的瞳孔缩成竖线,火焰尾巴炸成蓬松的毛球:是玄冥宗的灭灵钉。她的声音发颤,我从没听过她这么冷,他们用带毒的法器刮符,符篆里的灵气全被腐蚀成毒雾了。
我伸手摸那凹痕,指尖刚碰到石壁就像被针扎了一下。
缩手时看见指腹渗出血珠,血珠刚落地就一声,在青石板上烧出个小坑。
走快点。惊云用脑袋顶我后腰,雷纹从额头亮到脊背,灵脉在哭。
它的话让我后颈发凉——雷虎本是山林守护兽,对灵脉的感知比人敏锐十倍。
我加快脚步,靴底磕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越来越响,直到转过最后一个弯,整个人被大厅里的光晃得眯起眼。
正中央悬浮着块一人高的水晶,泛着幽蓝的光。
水晶里影影绰绰有个人形,宽袖上的云纹被灵力映得发亮——是风痕长老。
碧涟的水纹从水晶底部漫上来,她的脸半隐在水雾里,平时清亮的声音此刻像浸了铅:这是封印核心。
长老用本命灵元养了它三百年,要是碎了......她的水纹突然翻涌,整座山的灵脉都会漏成筛子,邪修能顺着漏口把灵脉抽干。
我盯着水晶,喉咙发紧。
之前用灵识共振看石壁时,只觉得那些符篆像乱码;可此刻盯着水晶,那些乱码突然连成线,在我识海里画出一张网。
我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指尖刚碰到水晶表面,太阳穴就地炸开。
意识被拽进一片混沌。
我看见风痕长老跪在地上,他的道袍破了,胸口插着半把黑剑。
他抬手时,我才发现他整条胳膊都在渗黑血——是玄冥宗的蚀骨毒。灵脉......封不住了。他的声音像碎瓷片,但还有人能......他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吓人,如果你来,记住......
画面突然被扯碎。
我踉跄着后退,额头抵在冰凉的石壁上才站稳。
嘴里泛着铁锈味,伸手一摸,鼻血正顺着下巴往下滴。
陈丰!碧涟的水纹裹住我手腕,你刚才......灵识差点被吸进水晶里!
长老......他快撑不住了。我喘着气,盯着水晶里愈发清晰的人影。
风痕长老的云纹袖摆正在变淡,原本凝实的轮廓现在像要融化的冰。
嗡——
水晶突然发出刺耳的尖鸣。
我捂住耳朵后退,看见表面裂开一道细如发丝的纹路。
火尾狐炸毛跳上我肩膀,尾巴上的火焰地烧起来:破封法器!
他们在外面用了破封法器!
有多远?我抓住水晶底座的石棱,指尖能摸到细微的震动——是灵脉在颤抖。
最多半柱香。碧涟的水纹开始凝结成小冰碴,必须现在加固封印!
否则等裂纹爬到核心,整座山都会塌!
我盯着水晶上的裂纹,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
惊云突然扑过来,前爪按在水晶上,雷纹全部亮起,像条蓝色的链子缠在水晶周围。
火尾狐从我肩膀跃下,绕着水晶转圈,每转一圈就有火星溅在裂纹上,把黑褐色的毒雾逼回去。
老皮在我脚边急得直转圈:那符纸呢?你怀里的符纸!
我摸向胸口,这才发现符袋空了——之前阿音离开时,符纸早烧成了灰。
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我盯着水晶里风痕长老逐渐消散的身影,突然想起他影像里说的话:你可以——
灵识共振!我咬着牙,把涌到喉头的血咽下去。
识海里那团银光突然炸开,我眼前的水晶变成了无数条光带,每条光带都是被封印的灵脉。
那些黑褐色的毒雾像虫子,正顺着裂纹啃噬光带。
接住!老皮突然蹦起来,嘴里叼着片指甲盖大的碎玉——是之前在通道里捡到的符篆残片。
我接过碎玉,灵识共振下,残片上的纹路突然和水晶里的光带重合了。
对!
就是这个!碧涟的声音拔高,长老用符篆锁灵脉,残片是钥匙!
我把碎玉按在裂纹上,碎玉突然发出白光,顺着裂纹钻了进去。
水晶的尖鸣弱了些,但裂纹还在延伸。
惊云的雷纹开始闪烁,我看见它的爪子在水晶上抓出白痕——那是在透支血脉力量。
再加把劲!火尾狐的火焰变成了紫色,火星溅在裂纹上滋滋作响,他们快到了!
我闻到血腥味了!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灵识像被人拿针一下下扎着。
水晶里的风痕长老突然抬起手,他的指尖穿过水晶表面,轻轻碰了碰我的额头。
我突然看清了那些光带的走向——原来符篆不是锁,是引。
引灵入符!我吼了一嗓子,把最后一丝灵识灌进碎玉。
碎玉地裂开,白光像活了似的窜进所有裂纹,把黑褐色的毒雾逼得节节败退。
稳住了!碧涟的水纹重新变得清亮,再撑半柱香——
咔嚓!
一声脆响。
我抬头时,水晶上的裂纹已经爬了小半圈。
惊云的雷纹暗了下去,它瘫在地上直喘气,尾巴尖还在微微发抖。
火尾狐的火焰缩成了豆大的红点,她趴在地上,舌头伸得老长。
陈丰......老皮的声音突然哑了,水晶在震。
我伸手摸水晶,指尖刚碰到表面就被烫得缩回——它的温度在飙升。
碧涟的水纹开始蒸发,她的脸变得越来越淡:封印......要崩了......
不行!我攥紧拳头砸在水晶上,长老说我可以的!
我可以——
头顶突然掉下块碎石,砸在我脚边。
我抬头看向穹顶,原本嵌着夜明珠的石缝里,正簌簌往下掉石屑。
水晶的裂纹还在蔓延,每蔓延一寸,整座大厅就震动一下。
老皮跳上我肩头,用脑袋抵住我下巴:先退!退到通道里!
但封印——
再不退,我们都得埋这儿!火尾狐挣扎着站起来,用爪子拽我裤脚,他们要的是灵脉,我们活着才能再想办法!
我盯着水晶里只剩半张脸的风痕长老,他的嘴型动了动。
我突然读懂了——他说。
我弯腰抱起惊云,转身就往通道跑。
老皮窜到我前面探路,火尾狐一瘸一拐地跟着。
刚跑到通道口,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我回头时,水晶的蓝光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裂纹爬满了整个表面,每道裂纹里都渗出黑褐色的雾,像活物似的往四周蔓延。
碧涟的水纹彻底散了,最后一缕水雾飘到我面前,轻轻碰了碰我鼻尖。
小心......
她的声音消散的瞬间,大厅传来一声轰鸣。
我感觉脚下的青石板在晃,头顶的石屑掉得更急了。
老皮在前面尖叫:快!
通道要塌了!
我咬着牙往前冲,怀里的惊云突然发出一声低吼。
它的雷纹重新亮起,虽然微弱,却像一盏灯,照亮了通道尽头的光——那是我们来时的入口。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尖笑。
跑?晚了。
那声音像生锈的刀刮玻璃,混着石壁震动的轰鸣,刺得我耳膜生疼。
我回头,看见黑暗里有双幽绿的眼睛,正顺着水晶渗出的黑雾,往我们这边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