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割过荒原焦土,卷起层层灰烬,在残破的古城上空盘旋。断壁颓垣间,唯有几根石柱孤零零矗立,像是远古巨兽遗骸的肋骨,撑着这片被岁月遗忘的废墟。叶尘扶着凌霜,一步步踏入古城深处,脚步沉重而谨慎。每走一步,他右臂上的裂痕便隐隐发烫,仿佛有无数细针在皮肉之下游走,刺入骨髓。
“再撑一会儿。”叶尘低声道,声音沙哑却坚定,“前面有个残殿,我们可以暂时落脚。”
凌霜靠在他肩头,呼吸微弱,右臂青灰色的纹路如同蛛网般蔓延,寒气虽仍在流转,却已压制不住那股阴毒之息。她咬着唇,没有回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她的意识在模糊与清醒之间摇摆,可即便如此,那一双冰眸依旧透着不屈的光。
两人穿过坍塌的拱门,进入一座半掩于黄沙之下的残殿。殿内穹顶早已崩塌,月光从裂缝中洒落,斑驳地映照在布满裂痕的地面上。中央有一座破损的祭坛,其上刻满了古老符文,早已风化模糊,唯有一些凹陷的阵纹仍依稀可辨,似曾封印过什么不可言说的存在。
叶尘将凌霜轻轻放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台上,随即盘膝坐下,掌心神戒微微颤动,泛起一丝微弱银光。
“我来为你逼毒。”他说着,右手缓缓覆上凌霜右臂伤口。
刚一接触,神戒骤然一震!一道漆黑裂痕猛地灼烧起来,仿佛感应到了某种禁忌之力。叶尘闷哼一声,额头冷汗滚落,但他没有收回手,反而催动体内残存的星河之力,顺着经脉涌入凌霜体内。
刹那间,凌霜全身一颤,牙关紧咬,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那股侵入血脉的黑雾正与她自身的寒冰之力激烈对抗,而叶尘的星河之力如同清泉注入浊流,强行冲刷着毒素的路径。
“啊——!”她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指尖深深掐进石台边缘,指节泛白。
“忍住!”叶尘咬牙,额角青筋暴起,“这毒与邪主有关,若不及时清除,它会顺着神魂侵蚀你的意志!”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地面忽然轻微震动,那些原本沉寂的古老阵纹竟逐一亮起幽蓝色光芒,如同沉睡的脉络被唤醒。一道道符文自尘埃中浮现,交织成一个庞大复杂的封印法阵,缓缓旋转,释放出淡淡的星河波动。
“怎么回事?”叶尘猛然抬头,目光扫视四周。
神戒剧烈震颤,几乎要脱离他的手指!那道漆黑裂痕竟在此刻发出一阵低鸣,仿佛受到了某种压制,竟微微收缩了一瞬。
紧接着——
轰隆!
整座残殿猛然一震,碎石簌簌落下。祭坛中央,一道裂缝无声裂开,一股纯净到极致的星辉自地底升腾而起,宛如银河倒悬,凝聚成一道虚影。
那是一柄剑。
一柄断裂的古剑虚影。
剑身布满裂痕,剑锋残缺,可哪怕只是虚影,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它静静悬浮于空中,通体流转着星辰般的光辉,仿佛承载了万古苍穹的记忆。
“这是……”凌霜艰难睁眼,瞳孔微缩,“上古兵魂?”
叶尘死死盯着那柄断剑,心头掀起惊涛骇浪。他体内的星河之力竟不受控制地共鸣起来,仿佛遇到了同源之物,自发涌向神戒,与那断剑遥相呼应。
更诡异的是——
那断剑虚影缓缓调转方向,剑尖直指叶尘右手神戒!
嗡——!
一声清越剑鸣响彻残殿,穿透夜空,连远处的风沙都为之一滞。
下一瞬,那断剑虚影竟轻轻一震,释放出一圈星河涟漪,径直笼罩向神戒上的漆黑裂痕!
“嘶——!”叶尘痛哼一声,只觉右臂如遭雷击,剧痛深入灵魂。然而奇异的是,那股源自裂痕的邪意竟在星河涟漪的冲击下剧烈扭曲,仿佛被烈火炙烤的毒虫,疯狂挣扎却无法挣脱!
短短数息,裂痕边缘竟出现了细微的愈合迹象!
“它……在压制邪力?”凌霜震惊低语,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
叶尘喘息着,望着那柄断剑虚影,心中翻江倒海。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并非攻击,而是净化——一种源自远古、纯粹至极的星河本源之力,竟与神戒有着某种神秘联系!
“你到底是谁?”他喃喃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断剑虚影微微轻颤,仿佛听懂了他的话。随即,一道古老而缥缈的意念,悄然传入他识海——
【……星陨之誓……兵解封魔……裂痕既现,吾当复鸣……】
意念断断续续,如同来自千万年前的回响,却让叶尘心头一震。
“你是……为了封印邪主而兵解的上古神兵?”他猛然抬头,眼中燃起炽热火焰。
断剑虚影不再言语,只是轻轻一震,再度释放出一圈星河涟漪。这一次,涟漪范围更大,不仅笼罩神戒,更扩散至整个残殿,甚至渗入地底深处。
霎时间,叶尘感到体内躁动的邪力被彻底压制,识海中的铁门也不再震颤,猩红裂缝缓缓闭合。他久违地感受到一丝清明,仿佛挣脱了无形枷锁。
“这力量……太纯粹了。”凌霜深吸一口气,感觉体内毒素的侵蚀速度明显减缓,“它不只是压制邪气,更像是在修复神戒本身的损伤。”
叶尘低头凝视神戒,那道漆黑裂痕虽未完全消失,但已不再蔓延,甚至隐隐有收敛之势。他心中升起一抹希望——或许,这并非绝路。
“我们找到了钥匙。”他低声说道,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不是逃,不是躲……而是反击。”
就在此时,断剑虚影忽然剧烈一颤,剑身光芒骤黯,仿佛耗尽了某种力量。它缓缓下沉,重新没入祭坛裂缝之中,只留下最后一道微弱意念:
【……时机未至……吾力尚衰……待星河重聚,再启封魔之刃……】
话音消散,地底星辉隐去,阵纹逐一熄灭,残殿重归寂静。
叶尘久久伫立,望着那座破败祭坛,心中波澜起伏。他知道,方才那一幕绝非偶然。这座废弃古城,这地底封印,这柄断剑……一切皆有因果。而神戒的裂痕,或许正是开启这一切的引信。
“你在想什么?”凌霜靠在石台边,声音虚弱却清醒。
“我在想……”叶尘缓缓握紧右拳,神戒微光闪烁,“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为什么偏偏是这里?邪主种下裂痕,逼我失控,可就在最危险的时刻,这把剑却出现了……它是在等我?还是……在等裂痕出现?”
凌霜沉默片刻,忽而轻笑:“也许,命运从来都不是单向的。你以为自己在被追杀,可或许,你正在走向某个注定的节点。”
叶尘看向她,月光下,她苍白的脸庞依旧倔强如初。
“你说得对。”他低声道,“我不再逃了。既然裂痕已生,那就让它成为我的武器。既然邪主想借它吞噬我……那我就用它,斩断他的归路。”
他起身,走到祭坛前,蹲下身,指尖轻抚那些古老阵纹。尘埃之下,隐约可见一行小字,已被岁月磨蚀大半:
“星陨为契,兵解封魔,若裂痕现,则吾当鸣。”
叶尘瞳孔微缩。
原来,早在万年前,就有人预料到了今日。
而这枚神戒,这场劫难,甚至他与邪主的对抗……或许,都只是那场远古之战的延续。
“凌霜。”他转身,目光如炬,“等你伤势稳定,我要在这座古城布阵。以神戒为引,以星河为媒,唤醒这地底真正的封印之力。”
“你想强行激活它?”她皱眉,“你现在的状态,根本承受不了太强的反噬。”
“所以我才需要你。”叶尘走近,伸手轻轻拂去她脸侧乱发,“你的寒冰之力纯净无瑕,若能与我的星河共鸣,或许能稳定阵法运转。而且……”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你不是说过吗?你说过不会让我死在你前面。现在,轮到我护着你了。”
凌霜怔住,随即轻轻一笑,眼中泛起微光。
“好。”她点头,“我信你。”
夜风再次拂过古城,吹动残幡,卷起沙尘。而在地底深处,那柄断剑静静沉眠,剑身微光一闪,仿佛在回应某种即将到来的命运。
天穹之上,乌云渐散,星河重现。
一颗流星划破长空,坠向远方,仿佛预示着——
风暴将至,神兵将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