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顶,天色如墨。
葬神谷外的焦土之上,风卷残沙,吹动叶尘染血的衣角。他倚靠在凌霜肩头,脚步踉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识海中的命轮已濒临崩溃,裂痕纵横交错,如同蛛网般蔓延至整个金色光轮,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刺骨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他脑中反复穿刺。
“撑住……再走十里便是北境边界。”凌霜低声说着,指尖寒气流转,一缕缕冰蓝色真气缓缓渗入叶尘心脉,压制那自神戒反噬而来的灼热之力。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若倒下,这一路血战便全成了徒劳。”
叶尘咬牙,喉间溢出一声闷哼。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话未出口,胸口猛地一震,一口鲜血喷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艳弧线。
“玄璃……”他在心中低唤。
识海深处,那抹淡金色的虚影微弱闪烁,宛如风中残烛。良久,一道断续的声音响起:“我……还能……维持……三日……三日后……若你未能寻得‘天机引’开启之法……命轮将彻底碎裂……神魂……永堕虚无……”
“三日?”叶尘苦笑,眼中却无惧意,反而燃起一丝近乎疯狂的执念,“够了。只要三日,我就能踏入中州,踏破天机阁!”
他猛然抬头,望向远方——那里,苍茫大地尽头,群山叠嶂之间,一座巍峨巨城若隐若现,被厚重云雾笼罩,仿佛悬于九天之外。城中央,一座通天高塔直插云霄,塔顶铜钟古朴沧桑,虽遥不可见,却似有无形波动穿透虚空,隐隐与神戒产生共鸣。
那是**天机阁**。
传说中藏尽万古秘辛、掌天下气运之枢的地方。千百年来,无人能真正进入其核心,唯有被“天机老人”亲召者方可登塔问命。而如今,叶尘竟要以一身残躯、识海将崩之态,强行叩门!
“你真的决定了?”凌霜侧目看他,眉宇间掠过一抹担忧,“天机阁不只是禁地,更是‘命运之眼’所在。踏入其中者,轻则迷失本心,重则魂飞魄散,连轮回都无法进入。”
“我知道。”叶尘抹去嘴角血迹,眼神却愈发锐利,“可我不去,就没人能解开神戒真正的秘密。终焉之主即将苏醒,幽冥殿九大护法随时会倾巢而出,炎狱宗也不会善罢甘休……若再等下去,不是我死,就是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他顿了顿,低头凝视左手上的神戒。
那枚看似平凡的青铜指环,此刻正微微震颤,表面浮现出一道细微的**血色裂纹**,如同干涸大地上的裂口,透着不祥的气息。每当雷声滚过天际,裂纹便随之扩张一分,仿佛某种古老封印正在松动。
“它……在害怕。”玄璃的声音再度响起,虚弱中带着惊悸,“这不是普通的劫难……是‘命劫’……是所有命承者的最终试炼……当命轮破碎之时,天地将降下‘归墟雷劫’,焚尽一切违逆命运之人……”
话音未落,天空骤然一暗。
轰隆——!
一道紫黑色雷霆自云层深处劈下,击中山巅巨石,瞬间将其化为齑粉。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数十道雷光接连炸响,形成一张覆盖百里的雷网,将整片区域封锁。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毁灭气息,连空间都开始扭曲。
“这是……劫云?”凌霜瞳孔微缩,手中玉佩光芒大盛,“不对!寻常雷劫不会提前凝聚,更不会带有如此强烈的意志压迫……这分明是‘预兆之劫’,是天地对命承者的警告!”
叶尘仰头望着那翻涌如怒潮般的乌云,嘴角竟扬起一抹冷笑:“警告?呵……我叶尘从不信命。既然天要压我,那我就撕了这片天!”
他强提最后一丝真元,催动神戒残存之力,金光自命纹中艰难涌出,在周身形成一层薄薄护罩,抵御着来自天穹的压力。然而那护罩刚成形,便被一道无形威压碾碎,叶尘膝盖一软,几乎跪倒。
“别逞强!”凌霜一把扶住他,寒月真气全力运转,周身寒气凝结成一座微型冰莲,将两人包裹其中。冰莲表面符文流转,竟隐隐与天机阁方向的某股力量遥相呼应。
“你练的是‘寒月映天机’?”叶尘忽然察觉异样,声音微颤。
凌霜没有回答,只是眸光一闪,似有千言万语埋藏心底。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悠远古老的钟声自天机阁方向传来,穿透风雨雷鸣,直击灵魂。
那一瞬,天地寂静。
连狂暴的劫云都为之一滞。
钟声共响九次,每次震动,叶尘识海中的命轮便剧烈一颤,裂痕加深一分。而神戒上的血色裂纹,则在第九响后猛然扩张,几乎贯穿整个戒面!
“不好!”凌霜脸色骤变,“天机阁在预警!有人在用‘命运铜钟’试图唤醒沉睡的规则之力!他们……已经察觉到你的到来!”
“那就更快些。”叶尘咬破舌尖,借疼痛逼退意识模糊,强行站直身躯,“我们不能再等了。趁他们还未完全启动禁制,必须抢先进入中州!”
他迈步前行,步伐虽缓,却步步生莲——那是以精血为引,燃烧生命潜能所化的“涅盘步”。每一步落下,地面都会浮现一朵血色莲花,迅速枯萎,象征着他寿命的流逝。
凌霜紧随其后,白衣猎猎,寒气缭绕,宛若月下仙子守护凡尘孤魂。
二人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风雨交加的荒原尽头。
而在天机阁顶端,那座古老铜钟之下,一名白发老者缓缓睁开双眼。他双目无瞳,却仿佛能看穿万古时空。
“命承者来了……”他低语,声音沙哑如砂石摩擦,“带着破碎的命轮,携着归墟之兆……这一局棋,终究还是开始了。”
他抬起枯手,轻轻抚过铜钟表面一道深深的刻痕——那是一枚戒指的印记,与叶尘手中的神戒,**一模一样**。
“上一次,你失败了。”老者喃喃,“这一次……你会选择拯救,还是毁灭?”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幽冥深渊,九座黑曜石王座依次亮起猩红光芒。一道道阴冷笑声回荡在虚空之中。
“叶尘……你以为杀了阴九幽就能逃脱?”
“九大护法齐聚之日,便是你神魂献祭之时!”
“终焉之主已在睁眼……你逃不掉的……谁都逃不掉……”
而在南域炎狱宗深处,一座熔岩祭坛上,赤炎子跪伏于地,面前悬浮着一团跳动的火焰核心。
“宗主……我愿献出半数修为,请您出手……务必……毁掉叶尘!”
火焰中传出低沉回应:“不必着急……让他去天机阁吧。等他触碰到‘命运之书’那一刻,自然会明白——所谓觉醒,不过是另一场轮回的开始。”
风,越刮越烈。
雨,越下越急。
雷劫未落,人心已乱。
各大势力悄然调动,强者纷纷启程,目标直指中州。一场席卷整个异世的风暴,已然在无声中酝酿成型。
而风暴的核心,正是那个拖着重伤之躯、执着前行的少年。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救赎,还是毁灭。
但他知道,若停下脚步,便再无未来。
“玄璃……”他在心中默念,“你说过,这枚神戒曾属于一位不愿屈服命运的王者。”
“那么这一次……换我来握紧它的力量。”
“哪怕识海崩塌,命轮尽碎……我也要走出自己的路!”
刹那间,神戒忽地一震,那道血色裂纹中,竟有一丝微弱金芒透出,与叶尘残存的命纹之力交融,短暂稳住了濒临崩溃的识海。
虽然只是一瞬,却足以让他看清前路。
远处,中州城门巍然耸立,门楼上四个古篆大字随风显现——
**逆命者止**。
叶尘仰头望去,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笑意。
“我偏要……逆命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