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骋出院后,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节奏。但某些细微的变化,却像投入湖面的涟漪,悄然扩散。
凌玥的工作室依旧是最热闹的据点。姜小帅恢复了活蹦乱跳,吴所畏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只是偶尔看向凌玥的眼神里,除了以往的亲近,更多了几分全然的信赖和感激。
这天下午,凌玥难得清闲,心血来潮烤了一盘酥得掉渣的核桃曲奇,又煮了一壶花果茶,在群里发了条消息:「下午茶已备好,先到先得,过时不候~」
消息发出去不到十分钟,姜小帅就旋风般冲了进来,鼻子像小狗一样耸动着:“好香!玥姐!我就知道你是天使!”
紧接着,吴所畏也到了,手里还提着一盒刚出炉的蛋挞:“路上买的,还是热的。”
三人围坐在茶几旁,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和甜美的点心。姜小帅叽叽喳喳地说着剧组趣事,吴所畏小声补充着细节,凌玥则负责吐槽和添茶倒水,气氛轻松又治愈。
“对了,”姜小帅忽然想起什么,咽下嘴里的曲奇,对凌玥说,“玥姐,你听说没?郭少好像跟家里闹得挺不愉快的。”
凌玥倒茶的手微微一顿,面上不动声色:“哦?怎么了?”
“具体不清楚,”姜小帅压低声音,“就听圈里几个朋友说,郭少最近把他家老爷子惹毛了,好像是为了……联姻那事儿?据说他态度特别强硬,差点把他爸气进医院。”
吴所畏也小声附和:“我也好像听池骋哥提过一句,说城宇哥这次挺轴的……”
凌玥垂下眼眸,轻轻搅动着杯里的茶。郭城宇果然在行动,而且看起来阻力不小。她心里有些复杂,既觉得他活该(谁让他当初隐瞒),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
“别人的家事,我们还是少议论吧。”凌玥笑了笑,把话题引开,“尝尝所畏买的蛋挞,看着就好吃。”
下午茶过半,门铃又响了。
姜小帅跳起来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郭城宇。
他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笑容依旧:“远远就闻到香味了,看来我赶得正好?”
“城宇哥!快来!玥姐烤的曲奇绝了!”姜小帅热情地把他拉进来。
郭城宇走进来,目光很自然地先落在凌玥身上,对她笑了笑,然后才和吴所畏打招呼。他的举止看不出太多异常,只是那份刻意维持的轻松下,隐约透着一丝疲惫。
凌玥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一块曲奇:“郭同志今天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刚忙完一个项目,偷得浮生半日闲。”郭城宇接过曲奇,咬了一口,夸张地赞叹,“嗯!比米其林三星的还好吃!凌老师,考虑开个甜品店吗?我投资。”
众人都笑起来。
凌玥注意到他放下茶杯时,左手手背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红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了一下。她没多问,只是又给他添了点茶。
下午茶的气氛因为郭城宇的加入,变得更加热闹。他很会带动话题,妙语连珠,逗得姜小帅和吴所畏哈哈大笑。
但凌玥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意味。
果然,趁着姜小帅拉着吴所畏去看他新买的游戏卡带,郭城宇端着茶杯,状似无意地挪到凌玥身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声音压低了些:
“最近……还好吗?”他问的是和之前一样的问题,但眼神里的关切更深。
凌玥点点头,看着他:“我还好。你呢?”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手背的红痕。
郭城宇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一点小意外。”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倒是你,最近尽量少单独去人少的地方。有些人……狗急跳墙,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这话暗示性极强,凌玥立刻明白,他指的恐怕不止是池骋,还有他家里那边可能因此迁怒的人。
“我知道,谢谢提醒。”凌玥平静地应下,心里却绷紧了一根弦。
郭城宇看着她冷静的样子,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自嘲和无奈:“有时候真羡慕你,好像什么都吓不到你。”
凌玥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怕有什么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再说,我不是还有你们这些朋友吗?”
她这话说得轻松,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搔过郭城宇的心尖。朋友……是啊,目前看来,他也只能止步于“朋友”这个身份了。但能被她纳入“朋友”的范围,似乎……也已经是一种幸运。
他低头喝了口茶,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
又坐了一会儿,郭城宇便起身告辞,说晚上还有事。
送走他,凌玥看着窗外他开车离开,心里琢磨着他刚才的警告。狗急跳墙……看来,她之前的计划需要加快步伐了。
她回到电脑前,调出之前搜集的关于池骋二叔和李助理的信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凌玥约了姜小帅推荐的那个“电子设备很厉害的大神”见面。地点在一个网络安全极好的私人咖啡馆包间。
来人是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有点宅男气的年轻人,代号“螺丝刀”,但眼神里透着技术宅特有的专注和精明。
凌玥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将一个加密U盘推过去,里面是她整理好的、关于那个政府项目环保评估陷阱的分析,以及李助理和评估机构往来的一些可疑资金流水(这部分是她通过一些特殊渠道费了不少劲才弄到的模糊信息,需要进一步验证和深挖)。
“帮我查实这些,尤其是资金链最终流向,还有……”凌玥压低声音,“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小忙,在我的工作室里,找点‘额外’的东西,并且……让它们暂时为我所用。”
“螺丝刀”接过U盘,插进自己带来的经过特殊改装的笔记本电脑,快速浏览着资料,眼睛越来越亮。
“有意思……”他推了推厚厚的眼镜片,“问题不大。找东西和‘借用’更是小菜一碟。不过,价钱嘛……”他报了一个不菲的数字。
凌玥眼都没眨:“可以。先付一半,事成之后付另一半。要求绝对保密。”
“成交。”“螺丝刀”爽快地答应,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
凌玥看着他专注工作的样子,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专业的事情,果然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
与此同时,池骋的公寓里。
池骋坐在书房,看着电脑屏幕上李助理发来的最新监听报告。报告显示,凌玥近日行为轨迹正常,社交圈稳定,言语中偶尔流露出对当前设计项目的投入以及对未来旅行的向往(得益于凌玥精湛的演技和“螺丝刀”即将开始的技术支持)。
一切看起来毫无破绽。
但池骋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郭城宇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像是在某个酒吧或者会所。
“喂?池少?难得啊,找我喝酒?”郭城宇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慵懒笑意,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你最近见过凌玥?”池骋开门见山,声音冷沉。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郭城宇的轻笑:“见过啊,下午还在她工作室蹭了杯茶。怎么了?池少这是……查岗?”
“她有没有什么异常?”池骋无视他的调侃。
“异常?”郭城宇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能吃能喝能怼人,算异常吗?哦对了,她烤的曲奇确实一绝,这点挺异常的,好吃得不像话。”
池骋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郭城宇,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啊。”郭城宇的语气也淡了些,“池骋,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就是一个搞设计的,跟你我的世界没关系。你非得把她扯进来吗?”
“这与你无关。”池骋的声音冷了下去。
“与我无关?”郭城宇嗤笑一声,“池骋,别忘了,最先把她扯进来的,不是我。”
说完,他没等池骋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池骋握着传出忙音的手机,脸色阴沉得可怕。
郭城宇的态度,让他心里的疑虑更深了。他们都在瞒着他什么?凌玥……她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烦躁地站起身,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
酒精灼烧着喉咙,却烧不灭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因为被排除在外而产生的失落感。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那个叫凌玥的女人。
也越来越无法控制地,将目光投向那片他无法掌控的,由她带来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