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左肩的布料被血浸透,暗红顺着指尖滴落,在沙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圆点。雨晴的手还按在他伤口上,冰层封住了血流,却压不住那枚嵌入皮肉的箭镞——箭尾刻着细密纹路,银线缠绕,像某种封印符。
她呼吸一滞。
那纹路太熟悉了。七岁那年,父亲倒在血泊中,袖口翻卷,露出的护腕内侧,就是这样的银线纹。一模一样的结构,一模一样的走向,连弧度都分毫不差。那一刻的记忆猛地撞进脑海:火光、断裂的法杖、父亲最后望向她的眼神。
心口像被无形的手攥紧,脉搏在耳中轰鸣。
祭司站在高台,沙漏倒悬,沙粒自下而上流动,速度未减。他抬起手,蛇群再次蠕动,灰绿的鳞片摩擦着地面,朝莫凡逼近。
雨晴没动。
她的视线仍钉在那枚箭镞上,指尖却已悄然探入袖口冰羽纹。寒气顺着经络回流,冰凰心源在识海深处低鸣,不再是平日的轻颤,而是如风暴前的压抑震颤。她能感觉到,那股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因她的愤怒,因她的恐惧,因她此刻唯一清晰的念头——**不能让他死**。
莫凡察觉她的僵硬,侧头看了她一眼。“别管我……先退。”
声音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雨晴没回应。她缓缓闭上眼,手指轻轻抚过莫凡染血的衣角。指尖触到温热的血,也触到了记忆里的温度——明珠学府初遇时,他站在风火交织的校场中央,冲她扬起下巴;北原极光卷中,她魔力耗尽坠落雪崖,是他破开风墙将她接住;星门开启那刻,他握着她的手,说“一起走”。
一幕幕压下来,沉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可也在这沉重中,某种东西悄然凝聚。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
未及触地,便在空中凝成一朵九瓣冰晶莲花。花瓣剔透,每一片都流转着极寒光晕,莲心微旋,如心脏搏动。它自动飞向莫凡肩伤,轻轻覆上。
箭镞发出“嗤”的一声轻响,银线纹路迅速冻结、崩解,化作细碎冰屑洒落。血止住了。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新生的肌肤泛着淡淡霜色,转瞬恢复正常。
莲花并未消散。
余力扩散,寒气如潮水般涌出。神庙四周的沙地瞬间结冰,棕榈树干被冰层包裹,水潭冻结成镜,蛇群在半空中凝固,瞳孔里的红光还映着莫凡的脸。祭司正要抬手,身形僵在原地,长袍边缘已覆上厚厚冰层,面具下的双眼睁大,却无法闭合。
整个绿洲,静止了。
唯有雨晴还能动。
她站起身,指尖轻颤,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滴泪已不在,但冰凰心源仍在震颤,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后的余波。她没时间细想,快步走向神庙内壁。
冰层覆盖了整面石墙,但壁画依旧清晰可见。
她伸手,指尖轻抚冰面。画面中,两名少女并肩而立,身穿古埃及长袍,胸口各嵌一枚龙形徽章。她们面前是金字塔,背后是圣城高塔,天空降下锁链,缠住她们的手腕与脚踝。下方象形文字浮现:“双生者,献力者,终为囚。”
雨晴瞳孔微缩。
她记得这句。不是从任何典籍,而是冰凰心源深处,曾有过一丝模糊的共鸣。那时她以为是幻觉,现在才明白——那是本源的记忆。
她掌心贴上壁画中心,寒气渗透冰层,与壁画产生共振。石壁发出细微裂响,一道缝隙自上而下裂开,紧接着,地面震动,神庙中央的石板塌陷,露出向下的阶梯。
阶梯由黑石砌成,表面散落着冰蓝色细沙。沙粒排列成特定纹路——三道弧线交叠,中央一点凸起,是“冰羽”情报网最基础的接头暗码。雨晴一眼认出,这是唐月惯用的标记方式,只有核心成员才懂。
她蹲下身,指尖拨动沙粒。纹路未被破坏,说明留下的人意识清醒,且有意引导他们前来。可唐月明明还被锁在石柱上,那这阶梯……是谁留下的?
莫凡踉跄着走来,左肩已无伤痕,但脸色仍有些发白。他盯着阶梯,低声道:“下面有人等我们。”
雨晴没回答。她站起身,目光扫过冰封的祭司。沙漏仍在倒流,尽管速度极慢,但那沙粒确实在动。冻结只是暂时的,这力量撑不了太久。
“走。”她说。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阶梯。石阶向下延伸,不知多深。雨晴走在前方,右手始终贴在袖口,确保冰羽纹中的寒气稳定。每一步落下,脚底都能感觉到微弱的震动,像是地底有某种东西在呼吸。
阶梯中途,一块石板边缘刻着一道细痕。雨晴停下,蹲下查看。那不是自然风化,而是人为划出的符号——一个倒置的“月”字,下方连着三道短横。
她认得这个。
是唐月小时候在训练本上画的标记,代表“紧急撤离路线”。可这里明明是向下,不是撤离方向。
莫凡察觉她的停顿,回头问:“怎么了?”
雨晴正要开口,阶梯深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脚步,也不是风声,而是某种金属摩擦石壁的声音,极轻,却清晰可辨。紧接着,一道微弱的光从下方升起,映在石壁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
那影子不像人形,也不像动物。它前端尖锐,后段分叉,像一把断裂的钥匙,又像某种古老仪器的残件。
雨晴抬手,示意莫凡后退半步。
她的指尖已凝出一层薄冰,覆在掌心。冰凰心源再次震颤,频率与那道影子的移动节奏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