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臂的搏动仍未平息，像有活物在皮下缓慢爬行。雨晴掌心覆上纹路，寒气自指尖渗入，凝成一道薄冰封印。她闭眼，将凝心之泪的残余力量聚于眉心，冰凰心源随之震颤，不再回应那股牵引的渴望，而是沉入深处，开始反向追溯。
莫凡站在三步之外，右臂垂在身侧，咒印边缘泛着暗红，像是被无形之火灼烧过。他没再靠近，只是将掌心朝上，任火焰在指缝间微弱跳动，试探着与空中悬浮的三块碎片共鸣。火焰触及碎片边缘的瞬间，一道细小裂痕在冰凰纹章上浮现，随即弥合。
雨晴睁眼，将残卷中剥离出的银灰色符文链条缓缓推向碎片。符文如活蛇般缠绕而上，与碎片表面的古老刻痕咬合。她深吸一口气，以冰凰心源为引，启动因果回溯。
冰晶在她掌心凝聚，映出二十年前的影像。
画面初现时模糊不清，像是被浓雾笼罩的镜面。圣城地底，实验室深处，大主教立于时空裂痕前，手中沙漏倒转，金砂逆流。他低声念诵咒文，裂痕扩张，一道少年身影被强行推入光流——正是十二岁的莫凡，右臂咒印尚未完全成型，眼神中满是茫然与痛楚。
“目标：扰动穆家主母情绪，植入β-07胚胎。”机械音在冰晶中响起。
雨晴瞳孔微缩。她五岁那年的记忆骤然翻涌——寿宴当日，母亲突感心悸，离席片刻，归来时脸色苍白。家族只道是旧疾复发，无人察觉异样。可此刻冰晶画面清晰显示，就在莫凡穿越的同一瞬，一道微弱的能量波动自现代时空反向渗透，精准注入穆家主母体内。
胚胎，是在那一刻植入的。
“所以……”莫凡声音低沉，“我不是偶然出现在你家附近？”
雨晴没回答，而是将冰晶中的时间轴拉回更早。画面切换至圣城实验室内部，胚胎培育舱静静悬浮，中央是一枚半透明的卵状结构，表面流转着冰凰与龙纹交织的光晕。标注浮现：“β-07宿主，双源基因融合完成，等待激活信号。”
激活信号，正是莫凡穿越。
她继续推进回溯，试图查看更早的源头——胚胎最初从何而来？画面却在此刻断裂，被一层加密符阵封锁。她尝试以冰凰心源强行破译，可每一次接近，五岁生日当天的记忆便不受控制地涌入：寿宴、烛火、穆宁雪递来的冰魄丹、左臂突然的石化与剧痛……这些画面像屏障般阻挡她的追溯路径。
“不行。”她低声道，“记忆在干扰解析。”
莫凡皱眉：“你一直用自身经历去理解这段回溯，但真相可能不在‘你’的视角里。”
她一顿。
他继续说：“试着把它当成别人的事件来看。别代入，只观察。”
雨晴闭眼，切断与个人记忆的连接。她将冰凰心源转化为纯粹的信息处理器，剥离情感波动，只保留逻辑推演能力。冰晶重新凝聚，画面再度展开。
这一次，她以第三方视角切入。
加密符阵依旧存在，但她不再强攻，而是引导莫凡将咒印能量注入碎片外围，形成稳定频率场。火焰在碎片周围形成环状光晕，符阵的封锁出现细微松动。冰晶画面终于穿透屏障，显现出完整流程。
时间线倒转至二十年前，穆家主母尚未成婚。圣城秘密派遣一名女祭司潜入北城，采集其血液样本，结合冰凰遗骸基因，于实验室中培育出初始胚胎。但胚胎无法自主激活，必须依赖“时空扰动”与“情感峰值”双重条件才能植入母体。
于是，他们选中了莫凡。
少年时期的他，因父亲之死陷入极度悲痛，情绪波动达到峰值，成为理想的“扰动源”。大主教利用时空裂痕，将他投放至现代，确保其穿越轨迹与穆家主母的情绪波动完全重合。
因，即是果。果，即是因。
“我们互为前提。”雨晴睁开眼，声音冷静，“没有你被送入现代，我就不会诞生；没有我诞生，你也不会被选中穿越。这是一个闭环。”
莫凡盯着空中旋转的三块碎片，忽然问：“如果这一切早就安排好了，我们还能做什么？”
她没立刻回答，而是将冰晶中的时间轴拉回莫凡穿越的瞬间。画面定格在光流炸裂的刹那——就在他被推入裂痕的前一秒，一道虚影从未来方向伸出，指尖轻轻触碰了他的后背。
那身影，银发及腰，月白长袍，袖口绣着冰羽纹。
是她。未来的她。
雨晴放大虚影轮廓，确认无疑。她并未出现在任何记录中，不属于圣城计划，也不在时空监控范围内。她的出现，没有留下任何能量残留，仿佛只是轻轻掠过。
可正是这一触，改变了轨迹。
“这不是闭环。”她低声说，“是螺旋。”
莫凡皱眉：“什么意思？”
“闭环是死循环，没有出口。但螺旋不一样——它看似重复，实则每一次都在上升。”她指向冰晶中的时间线，“你看，所有记录都显示莫凡穿越是计划启动的起点。可现在我们发现，在起点之前，已经有另一个‘我’介入了。”
“你是说……未来的你，主动去推动了这一切？”
“不是推动。”她摇头，“是打破。她触碰你，不是为了完成计划，而是为了让计划出现偏差。那一瞬间的扰动，让胚胎的植入产生了微小的基因偏移——正是这个偏移，让我能感知冰凰心源，而不是沦为纯粹的容器。”
莫凡沉默片刻，忽然道：“所以……我们从来就不是被设计好的棋子？”
“我们是变量。”她说，“他们以为能掌控一切，但他们没算到——未来的我会回到过去，亲手在因果链上划开一道裂口。”
她抬手，将冰晶中的时间线重新梳理。原本闭合的环被那道虚影撕开一角，形成螺旋上升的轨迹。每一次轮回，都会因那一次触碰而积累微小差异，最终导向不同的终点。
“破局的关键，不在未来。”她看着莫凡，“在初始扰动点。”
“哪里？”
“就是她触碰你的那一刻。”她指向冰晶定格的画面，“那个时间点，那个位置，那个动作——它是整个结构中最脆弱的一环。只要我们能找到方法重现它，就能逆向切断因果链。”
莫凡盯着那道虚影，忽然问：“如果她能回去……我们是不是也能？”
雨晴没回答。
她只是将掌心贴向地面，寒气蔓延，显现出她体内魔力的最新流向。冰凰本源依旧稳定，但左臂纹路的搏动频率已发生变化——不再是单纯的渴望吞噬，而是呈现出某种……呼应的节奏。
像是在等待什么。
她缓缓抬头，看向空中悬浮的三块碎片。它们仍在旋转，彼此牵引，形成不完整的六芒星。冰凰纹章、时空之龙、火焰咒印——三者之间，缺了一笔。
缺的是，那个触碰的动作。
她抬起左手，掌心朝上，寒气凝聚，在空中勾勒出那道虚影的手势——指尖微曲，掌心前倾，仿佛即将触碰某人的后背。
莫凡看着她的动作，右臂咒印忽然一热。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对准她掌心勾勒的轨迹。
就在两股魔力即将交汇的瞬间，左臂纹路猛然爆发出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