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会议结束后，黄德山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独自在书房外的回廊里站了一会儿。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棂，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映照在他神色莫辨的脸上。
大哥黄德江最后那句“与罗正均的特殊关系 ”，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份极度详尽的调查报告里，必然包含了关于赵雯雯之子赵泽嘉身世的推断。
以他大哥行事之缜密和所能调动的资源，查到这一点并不意外。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最初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刺痛，仿佛属于自己的宝物被标注了他人的印记。
但紧接着，这丝刺痛迅速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冷酷的算计和决绝所取代。
“原来真是如此……” 他心中默念，眼神却愈发锐利。
这个发现，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像是一道强光，照亮了他心中某些模糊的念头，让其变得清晰而坚定。
“罗正均……” 想到这个名字，黄德山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混合着竞争意味的冷峻弧度。
“你有了家室，有了地位，有了看似圆满的一切，却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光明正大地认。”
“你能给她什么？永远藏在暗处的情人身份？还是永远见不得光的父子关系？”
相比之下，自己呢？欧阳蕊已然病逝，他如今是自由身。
他可以给予赵雯雯的，是罗正均永远无法企及的东西——明媒正娶的身份、毫无保留的庇护、一个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的未来。
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如同出鞘的利剑，在他心中寒光乍现：“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他不在乎她过去是谁的人，甚至觉得现在这样“更好”。
这让他看清了罗正均的“无能”和自身的“优势”。
人生哪能那么长久的既要又要？做人不能太贪心，所以，这更像是一场注定他会赢的较量。
“罗正均绝无可能为了雯雯，与家族决裂，与发妻离婚。” 黄德山对这一点看得无比透彻。
他们这个层面的人，婚姻和情感从来不是孤立的个人事件，背后牵扯着太多的政治资源和家族利益。
罗正均背负的东西太多，他输不起，也不敢赌。而这，就是他黄德山最大的机会。
“而我，没有这些束缚。” 丧妻之痛固然犹在，但客观上，这给了他前所未有的行动自由。
黄家与罗家是同盟，是因罗老将军而结下的同盟，是罗家不可或缺的同盟，而非附庸。
他黄德山想要追求一个单身的女人，即便是罗正均的情人，任何人也无法从道理上过多指责。
更何况是在她刚刚为罗家立下大功之后。而且这也是他黄德山的推荐之功。
“桑卡拉项目……就是最好的纽带。” 黄德山的目光投向窗外遥远的天空。
他将赵雯雯推上这个位置，不仅是为了家族利益，也是为了将她拉入自己的轨道中心。
未来漫长的项目合作中，他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让她看到谁才是更强大的依靠，谁才能给她真正意义上的、完整的归宿。
一种混合着自信、野心、以及某种对美好事物强烈占有欲的情绪在他心中升腾。
他决定不再犹豫，不再仅仅满足于远距离的慰藉和试探。
“我会让她心甘情愿地选择我。” “我会让所有人都看到，她赵雯雯，最终是属于我黄德山的。”
这份决心，带着军人特有的目标感和不容置疑的强势，悄然成型。
他整理了一下军装，挺直脊梁，迈着沉稳的步伐向外走去。接下来的棋，他要开始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下了。
黄德山猜测的没错，在他大哥黄德江手里，那份关于赵雯雯的评估报告，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一个事件都非常之详细。
除了与高建东的那段密密过往，和与顾砚舟的密密关系，其他的，几乎都被查的清清楚楚。
至于黄德山和赵雯雯曾在港岛的交往，黄德江没有去查，因为港岛是黄德山的地盘，一查，黄德山必定会知晓。
……
沪上的夜色繁华依旧，赵雯雯刚结束一个商务晚宴回到家中，私人手机便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罗正均的号码，但时间有些晚，这让她微微蹙眉。
罗正均近段时间工作很忙，已经有好几天没来老洋房了，也不知有什么事，不当面说，而要在这么晚打电话。
“雯雯，还没休息吧？”罗正均的声音听起来不同往常，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严肃和急促，“你立刻准备一下，明天一早，跟我去京城一趟。”
“出什么事了？”赵雯雯心下一凛。
“电话里不方便说。是黄家那边的事，非常非常重要，点名要见你。”罗正均顿了顿，补充道，“是好事，也是大事。你让助理把明后天的日程全部空出来。”
黄德山？点名要见？非常重要？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让赵雯雯瞬间意识到非同小可。
她没有丝毫犹豫：“好，我马上安排。明天机场见？”
“嗯，我们坐一早的航班。”罗正均说完便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赵雯雯先是打了个电话给顾砚舟，告诉了他自己要出差去京城两天，然后又打电话告知了司机明早的行程。
第二天清晨，赵雯雯和罗正均在机场贵宾室汇合。
罗正均西装革履，表情是惯常的沉稳，但微微拧起的眉头和比平时稍快的语速，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飞行途中，他并未多言，只低声在赵雯雯耳边说了一句：
“德山兄那边有了个极重大的发现，关乎国家战略，上面的意思是让我们这边出人，用商业的方式去运作。他推荐了你。”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巨大。
赵雯雯的心脏猛地跳快了节拍，她瞬间明白了这次会面的分量。她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脑海中已开始飞速思索各种可能性。
飞机降落在京城首都机场，罗家的车早已等候。
车子并未驶向任何机关单位或酒店，而是直接开往赵雯雯位于南池子附近的那座三进四合院。
“这里安静，绝对私密，说话方便。”罗正均简短地解释了一句。
院落深深，古树的绿枝遮住了院子的半片天，在初夏的天空下显得格外静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