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拨回到叶安一行人抵达东京的前一天。
四月,正是东京樱花凋零的尾声,风中已带着初夏的暖意。
城市远郊,一片幽静的山林深处,掩映着一座传统的和风木屋。
屋外,几株晚樱树的花瓣在微风中簌簌飘落,如同粉色的细雪,覆在青苔石径上。
新绿的树叶在枝头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透过疏密的叶隙,在廊下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
屋内,茶香袅袅。
蛇岐八家的大家长,橘政宗,正跪坐在蒲团上,神情专注地摆弄着面前的茶具。
他看起来像是个温和儒雅的长者,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深邃,仿佛能洞悉人心。
只是那偶尔掠过眼底的精光,才泄露出他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年轻的源稚生安静地拉开门,走了进来,他穿着简单的素色和服,腰间的蜘蛛切与童子切安伦静静地悬挂着。
他在橘政宗面前恭敬地跪下:“老爹,您叫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橘政宗没有立刻回答,他将刚沏好的一杯碧绿的抹茶轻轻推到源稚生面前,目光却依然望着窗外那片摇曳的树影,仿佛在欣赏那场无声的“樱吹雪”。
“坐吧,稚生。”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源稚生依言端正坐好。
“起风了啊。”
橘政宗看着窗外,像是随口感慨,又像是意有所指。
“你看那樱瓣,看似柔弱,随风飘零,身不由己。但它们也曾绚烂枝头,占尽春色。凋零,有时是为了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的绽放。”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源稚生年轻而坚毅的脸上,开始引用那些刻入日本文化骨髓的隐忍案例:
“昔日德川家康,蛰伏于织田、丰臣麾下,忍辱负重数十载,人称‘老乌龟’,最终却能开创江户幕府二百年太平基业。”
“战国真田昌幸,据守上田孤城,面对德川大军压境,以弱胜强,靠的亦是审时度势与坚韧不拔。”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
“我们蛇岐八家,能从历史的夹缝中生存下来,能有今日在日本的局面,靠的从来不是匹夫之勇,而是隐忍。如同潜藏于深潭之下的龙,不动则已,一动则必然石破天惊。”
源稚生默默听着,他知道,老爹绝不会无缘无故跟他说这些。
橘政宗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终于步入了正题,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
“本部的专员,明天就要到了。”
源稚生眼神一凛,腰背下意识地挺直了些。
“他们打着调查‘进化药’的旗号而来。”
橘政宗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但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真正想要的,是夺走我们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自治权,是将我们蛇岐八家重新变回他们手中温顺的猎犬,是夺走我们的一切!卡塞尔学院,那个昂热,从来就没有真正信任过我们。”
他放下茶杯,目光灼灼地看向源稚生:
“这一次,他们派来了学院里最优秀的年轻人。那个传说中的‘S’级,叶安,据说拥有单独斩杀龙王的力量;还有加图索家族的继承人,狮心会的会长……阵容空前强大。”
“而你,稚生,”
橘政宗的声音带着无比的郑重和期许。
“是我们蛇岐八家最优秀的年轻人,是继承了‘皇’之血的少主!是时候了,去向本部的天才们,展现我们蛇岐八家真正的强大!”
“让他们明白,我们不再是需要他们庇护的附庸,我们拥有足以与他们平起平坐,甚至超越他们的力量!”
一股炽热的战意和责任感在源稚生胸中升腾,他感觉血液似乎都在微微发热。
但他依旧保持着冷静,等待着更具体的指示。
橘政宗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稍微缓和,补充道:
“当然,展现强大,也需要基于对等的‘尊重’。尤其是那个叶安,实力深不可测,在未完全摸清底细前,不可轻易与之交恶,授人以柄。”
“明天的迎接,场面要做足,规矩不能废,但骨子里的东西,要让他们清晰地感受到。让他们知道,这里的规则,由我们制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老爹!”
源稚生重重顿首,声音坚定有力。
他完全理解了橘政宗的意图——一场在礼貌和规矩包装下的、不动声色的武力炫耀与下马威。
“去吧。”橘政宗挥了挥手,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片纷飞的樱雪。
“好好布置。让本部的贵客们,一下飞机,就感受到我们东京……独特的‘热情’。”
源稚生再次行礼,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轻轻拉上了门。
木屋内,只剩下橘政宗一人。
他静静地坐着,看着窗外最后一抹樱色消失在风中,眼神幽深如古潭,谁也看不透他心底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而源稚生,已然开始调动蛇岐八家的力量,为明天那场注定不会平静的“欢迎仪式”,精心布置每一个细节。
一场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却暗流汹涌的较量,在樱吹雪的帷幕下,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