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旨的风波如同巨石落水,涟漪扩散至梁山的每一个角落。紧张的战备气氛取代了往日的喧嚣,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硝烟将至的凝重。
武松被正式推举为步军总都督,与马军统领卢俊义、水军统领李俊并列为三大主将,全权负责陆上防务。这道任命,既是众望所归,也标志着主战派在梁山决策层中占据了绝对主导。宋江虽仍是寨主,但更多的精力转向了内部协调与后勤保障,那份号令群雄的绝对权威,已悄然旁落。
武松没有丝毫推辞,毅然接下了这千斤重担。他知道,这不是荣耀,而是责任,是数千弟兄的身家性命。他几乎住在了步军大营,日夜督促操练,巡视各处隘口、滩头,重新调整布防。他将潘金莲绘制的那份江南山川图(虽不直接适用,但其对险要关隘的标注思路给了他启发)与梁山实际地形结合,在几处关键滩涂后方预设了纵深防御阵地,挖掘壕沟,设置拒马,并准备了大量火箭、火油,以应对朝廷可能的大规模抢滩。
潘金莲也没有闲着,她不再局限于精舍,而是主动向安道全请缨,协助整理、调配伤药,并凭借前世的前世记忆,将一些简单有效的战场急救法和防治疫病的粗浅知识整理成册,交由顾大嫂带领一众妇女学习。她沉静而专注的身影出现在伤兵营和药庐,以其实际行动,渐渐赢得了更多人的认可。没人再将她视为需要庇护的弱质女流,而是武松身边一位沉静而有用的伴侣。
这日黄昏,武松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精舍。连日操劳,让他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甲胄上沾满泥土。潘金莲如常为他卸甲,准备热水。看着他眉宇间化不开的凝重,她心中微疼。
“叔叔,各处布防可还顺利?”她轻声问道,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中。
武松接过茶杯,掌心传来的温热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他叹了口气:“兵力终究有限。朝廷若倾力来攻,正面硬撼,胜算渺茫。只望这八百里水泊和兄弟们用命,能多撑些时日。”他顿了顿,看向潘金莲,眼神复杂,“只是……苦了你了,刚安稳几日,又要面临战火。”
潘金莲摇了摇头,拿起布巾,轻轻擦拭他甲胄上的泥点:“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与叔叔在一起,刀山火海,金莲也无惧。”她抬起眼,目光温柔而坚定,“况且,叔叔并非全无胜算。”
“哦?”武松看向她。
“朝廷大军远来,补给线长,利于速战。我梁山据险而守,可反其道而行之。”潘金莲分析道,“水军乃我根本,阮氏兄弟熟悉水情,可不断以小股精锐袭扰其粮道、水路,疲敌扰敌,令其不得安宁。步军则依托工事,避其锋芒,待其久攻不下,士气低落,再伺机反击。或许……还可联络周边同样受官府压迫的绿林势力,纵然不能引为强援,也可分散朝廷注意力。”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虽不涉及具体战术,却点出了“持久”、“扰敌”、“联合”的战略方向。这正是武松和吴用等人正在谋划,却尚未完全成型的思路。
武松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激赏。他握住她忙碌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微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金莲,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潘金莲脸颊微红,低声道:“只是些浅见。真正要统筹全局,调度兵马,还需叔叔与军师劳心。”
“不,你说得很对。”武松肯定道,“水军袭扰,联合外援,此二策极为关键!明日我便与吴用军师、李俊、阮小二他们详议!”
两人正说着,宋万在门外禀报:“武松哥哥,戴宗头领有要事求见。”
戴宗进来,脸色比往日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
“武松兄弟,潘娘子,”戴宗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外人听去,“刚得到密报,朝廷已任命……高俅为平寇大元帅,总领征讨梁山一切军务!”
“什么?!”武松猛地站起身,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这老贼,刚吃了败仗,竟还敢来?!”
“不仅如此,”戴宗语气沉重,“此次随高俅前来的,除了各地征调的官军,还有枢密使童贯调拨的两万京师禁军精锐,以及……以及他麾下那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铁鹞子’!”
“铁鹞子!”武松瞳孔一缩。他永远不会忘记,当初逃亡路上,就是这支装备精良、战力恐怖的小队,如同附骨之疽,差点让他和兄嫂葬身荒野!虽然听说其人数极少,似乎不足百人,但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杀戮机器,尤其擅长小队突袭和斩首作战,对山寨头领威胁极大!
武松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重甲骑兵,正是梁山步军最不愿意面对的兵种!其冲击力强悍,防御极高,在平原之地几乎无可阻挡!
“还有……”戴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探子回报,高俅大军之中,似乎还携带有数架庞大的攻城器械,观其形制,似是……抛石机,而且规模不小。”
抛石机!这意味着朝廷不再仅仅满足于水战和滩头争夺,而是准备直接轰击梁山主寨!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如同沉重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精舍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武松死死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钢铁洪流踏碎滩涂防线,巨大的石块如同陨石般砸向山寨的景象。
潘金莲也感到一阵心悸。她前世的前世,方腊起义军也曾面对过朝廷的精锐和攻城器械,那惨烈的场面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她下意识地靠近武松,似乎想从他身上汲取力量。
戴宗看着两人,沉声道:“高俅此番卷土重来,兵力、装备远胜从前,且挟恨而来,势在必得。预计最多十日,先锋便可抵达水泊之外。武松兄弟,早作决断!”
戴宗离去后,精舍内一片死寂。
武松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和远处点点营火,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压力如同山岳般压在他的肩上。
潘金莲走到他身边,依偎在他的怀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良久,武松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重甲骑兵……抛石机……来吧!都来吧!想要踏平我梁山,就先从我武松的尸体上跨过去!”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潘金莲:“金莲,你怕吗?”
潘金莲迎着他决绝的目光,轻轻摇头,声音清晰而平静:“不怕。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窗外,夜风渐起,掠过水泊,带着呜咽之声,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奏响序曲。梁山,这艘在乱世中飘摇的大船,已然砺剑完毕,等待着那注定要将其卷入漩涡中心的狂风。
高俅挂帅卷土重来,携禁军精锐与曾追杀武松的恐怖铁鹞子(人数极少但战力超群),更备攻城重器。梁山面临空前压力与旧日梦魇。武松临危受命,统筹布防。潘金莲献策辅助,情感在危机中愈发坚定。大战阴云密布,梁山砺剑待风,誓死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