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这么厚,粘网、地笼咋下?撒网也甩不开啊!熊哥疑惑地跺着脚,冻得直搓手。
有办法!林墨信心满满地拍了拍冰镩,跟我来就是了。
两人骑着摩托,突突突地来到最大的那个水泡子。水面早已冻得结实,冰层厚达半米以上,能跑马车。林墨选好位置,和熊哥轮流挥动冰镩。
咚!咚!咚!沉重的冰镩砸在冰面上,冰屑四溅,虎口震得发麻。这是个极其耗费体力的活儿。足足凿了半个多小时,才破开一个草篓大的冰窟窿。清澈的河水混合着碎冰涌了上来,一股水汽弥漫开来,在零下三十度的空气中瞬间凝结成白雾。
林墨拿出看丁秋红父母时路上买的抄网——网兜又深又大,网眼细密,他将抄网小心地沉入冰窟,沿着水底慢慢拖动。
这能行吗?熊哥蹲在窟窿边,冻得直流鼻涕,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
话音刚落,林墨猛地一提抄网,网兜里赫然是七八条活蹦乱跳的大鲫鱼和一条扑腾着的胖头鱼!鱼在冰面上跳跃着,银光闪闪,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格外耀眼!
嘿!真邪门了!熊哥眼睛都直了,这么多!
林墨解释:这泡子底下通着黑河,是活水,冬天不缺氧,鱼都聚在一起猫冬,不爱动。冰面一封,它们根本没地方跑,一抄一个准!比夏天散着还好捞!
果然,接下来的收获超出了两个人的想象。一网下去,少则三五条,多则十几条!大多是肥美的鲫鱼、鲤鱼,偶尔还能捞到黑鱼和鲶鱼。不到一个小时,带来的几个麻袋就装满了!
两人赶紧把鱼装袋捆上爬犁,由摩托车拖着送往槐树沟供销社的收购部。
当林墨和熊哥拖着第一爬犁鱼走进供销社收购站时,原本冷清的院子顿时炸开了锅。收购站主任老王正围着火炉打盹,被外面的动静惊醒,披着棉袄慢悠悠地走出来。
吵吵啥呢?大冷天的……老王话说到一半,眼睛突然瞪得溜圆,这、这是……鲜鱼?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顾不上寒冷,直接把手伸进麻袋里,抓起一条还在扑腾的大鲫鱼。鱼尾甩动,溅了他一脸水珠,他却咧开嘴笑了:活的!都是活的!这大冬天的,你们从哪儿搞来的?
熊哥正要开口,林墨轻轻拉了他一下,不紧不慢地说:王主任,您看这鱼……什么价收?
老王搓着手,眼睛滴溜溜地转:这个嘛……按规矩,鲜鱼每斤四毛五……
那咱们去县里供销社看看。林墨转身就要走。
别别别!老王赶紧拦住,脸上堆满笑容,小林老师,熊崽子,咱们好商量。这样,五毛!不,五毛五!这大冷天的,你们跑一趟也不容易。
老王心里明镜似的:这寒冬腊月,市面上根本见不着活鱼。要是能把这条货源稳住,不仅能在领导面前露脸,还能跟县里其他供销社搞好关系。他压低声音说:不瞒二位,县里正在筹备春节物资,急需鲜鱼。只要你们能保证供应,价格……好说!
最终,这批鱼以每斤六毛钱的高价成交,比平时高出三成还多。老王亲自帮着过秤,还破例给他们倒了热茶暖身子。林老师,往后有鱼尽管送来,有多少我要多少!
寒冬里的鲜鱼成了最抢手的货物,最后一爬犁的鱼他们没卖,准备带回去分给乡亲们。
一天下来,他们竟然往返三趟!当最后一趟回到屯里时,天已经擦黑,但收获的喜悦让两人忘记了疲惫。
今天搞了三百多块!熊哥兴奋地搓着手,脸上冻得通红却洋溢着笑容。
按照惯例,熊哥拿三成交给生产队,林墨再从自己的份额里分出一成给熊哥做体己。这样的分配方式,既照顾了集体,也激励了个人。
消息传回各家各户,社员们都沸腾了。老队长赵大山让会计接了熊哥交的钱,又看了他带来的那份鱼,感慨万分。他摸着那些还在蹦跶的鲜鱼,久久没有说话。
没想到啊……最终,老队长长叹一声,林墨这的建议,非但没让生产停滞,反而开辟了一条冬季生产的活路!
但让他难受的是,这种能赚钱的事却不能大面积开展:道太远了,百十里路,也就是林墨有那个屁股后面冒烟的铁驴子才好使。
从此,靠山屯的冬天不再难熬。外面天寒地冻,屯里却热火朝天。人们不用再被迫去地里做无用功,而是在家休养生息,或者某人幸运,被挑中跟着林墨去破冰,去捞取冰层下的宝藏。
这个冬天,靠山屯的社员们脸上多了红润,碗里多了油腥,心里更是暖烘烘的。
就在靠山屯家家户户飘着鱼香,老少爷们都在念叨林墨和熊哥的好时,一辆绿色吉普车和一辆带着蓬布的大卡突然卷着雪沫子,气势汹汹地开进了屯子。
公社革委会主任王利发第一个跳下车,他披着绿色军大衣,脸色严肃。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公社武装专干李卫国,腰间别着手枪,身后还跟着一队基干民兵。
全体社员,到打谷场集合!李卫国一声令下,民兵们立即分散开去通知。
屯子里顿时炸开了锅。正在家里炖鱼的社员们纷纷放下碗筷,忐忑不安地往打谷场赶。
出啥事了?
该不会是捕鱼的事被人捅上去了吧?
熊哥急匆匆找到林墨,脸色发白:坏了,肯定是有人眼红,把咱们举报了!
林墨心里也是一沉,但还算镇定:先去看看情况。
打谷场上,王利发站在碾子上,手里举着一封举报信,声音严厉:有人举报你们靠山屯破坏农业生产,大搞资本主义!整天捕鱼捞虾,不走社会主义正道!
社员们顿时骚动起来。这个罪名要是坐实了,整个屯子都要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