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罗茨瓦夫的初雪毫无预兆地落下，细密的雪花像撕碎的棉絮，不到半天就给 “灏阳” 波兰工厂银灰色的厂房裹上了一层薄纱。
但主车间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巨大的烧结炉嗡嗡作响，控制屏幕上的温度曲线正以稳定的斜率持续爬升，中波双方的工程师们穿着统一的蓝色工装，围在中控室里，眼神紧紧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各项参数。
陈明远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指尖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米勒，最后核对一遍设备状态，确保万无一失。”
站在他身边的波方生产经理米勒点点头，转身用波兰语快速叮嘱身边的工程师：“再检查一遍冷却系统和气氛控制系统，任何一个小细节都不能放过。” 他说着又转向陈明远，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陈，这可是我们波兰工厂的第一炉产品，要是出了问题，不仅会延误投产进度，还会影响客户对我们的信任。”
“放心，我们做了这么多准备，不会出岔子的。” 陈明远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中控室里的团队，“中方工程师已经把国内的生产经验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了大家，这段时间的联合调试也很顺利，相信我们的技术和团队。”
中方工程师小李推了推眼镜，指着屏幕汇报：“陈总，炉温已经达到 750 摄氏度，升温速率稳定在每小时 50 度，完全符合预设标准。”
“气氛控制系统运行正常，氧含量维持在 0.01% 以下，氮气纯度达标。” 波方工程师安娜紧随其后汇报，她的中文带着些许口音，但吐字清晰。
“冷却循环管路压力稳定，各阀门状态正常。”
“原料预处理完成，前驱体颗粒均匀度、含水率都在合格范围内。” 负责原料准备的工程师举起手中的检测报告。
陈明远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所有参数确认无误，准备投料。”
随着指令下达，中控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通过墙上的监控屏幕，可以看到机械臂精准地抓取一托盘黑色的正极材料前驱体，缓缓送入烧结炉的炉门。炉门闭合的瞬间，指示灯亮起，发出柔和的绿光。
“烧结程序启动，预计持续二十小时，后续冷却需要八小时。” 小李补充道，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记录下投料完成的时间。
米勒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苦笑着说：“这二十八个小时，恐怕没人能睡安稳觉了。” 他转身对身边的调度员说，“安排人员轮班值守，每小时汇报一次数据，有任何异常立刻通知我和陈总。”
“明白！” 调度员立刻拿起对讲机安排工作。
接下来的时间里，中控室成了不夜城。工程师们轮流坐在监控台前，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温度、压力、气氛等各项数据，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异常。陈明远和米勒也没闲着，他们穿梭在各个监测点之间，时不时和工程师们交流情况。
“陈总，你看这个温度波动，虽然在允许范围内，但要不要稍微调整一下加热功率？” 凌晨三点，小李指着屏幕上一个微小的波动问道。
陈明远凑近屏幕，仔细观察了几分钟：“不用，这是正常的热胀冷缩导致的，保持现有参数就行。频繁调整反而可能影响材料性能。”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在国内生产时也遇到过类似情况，只要波动幅度不超过 ±5 度，就不会有问题。”
米勒在一旁认真听着，默默记下这个细节：“原来如此，这些实战经验太宝贵了。以后遇到类似情况，我们就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厂区里的路灯在雪雾中晕开一圈圈暖黄的光晕。中控室里，咖啡杯堆了满满一桌，工程师们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专注。
“炉温达到预设峰值 850 摄氏度，开始恒温烧结。” 清晨六点，值守的工程师高声汇报。
众人精神一振，陈明远走到屏幕前，看着稳定的温度曲线，松了口气：“恒温阶段是关键，一定要密切关注氧含量变化，一旦超标，立刻调整氮气进气量。”
“明白！”
恒温烧结持续了十二个小时，期间一切顺利。当屏幕上显示开始降温时，中控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欢呼。但米勒立刻提醒：“大家别掉以轻心，降温速度控制不好，材料容易出现裂纹，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降温过程比升温更加缓慢。工程师们按照预设的降温曲线，小心翼翼地调整冷却系统的功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度从 850 摄氏度慢慢降到 500 度、300 度、100 度……
“炉温降至室温，准备出料！” 第二天上午十点，小李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炉门缓缓打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金属氧化物气味。机械臂缓缓探入炉内，将一块块黑色的块状材料取出，放置在冷却传输带上。这些材料表面光滑，色泽均匀，看起来比预想中还要好。
第一批样品被迅速送到旁边的快速检测区。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李博士立刻带领团队开始检测，他们将样品粉碎、过筛，制成简易测试电池，放入检测设备。
中控室里的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目光紧紧盯着检测设备的屏幕。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设备运行的轻微声响。
“能量密度 162wh\/kg，达到设计标准！”
“首次充放电效率 92%，符合要求！”
“杂质含量低于 0.001%，完全达标！”
“循环寿命测试初步结果显示，3000 次循环后容量保持率 94%，和国内基准样品数据偏差不超过 2%！”
随着李博士一条条念出检测结果，中控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波兰工程师们互相拥抱、击掌，中方团队的人也笑着击拳庆祝。米勒激动地抱住陈明远：“陈，我们成功了！第一炉就这么成功，太不可思议了！”
陈明远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有些沙哑：“这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中波团队的完美配合，才让这第一炉产品顺利出炉。”
安娜拿着检测报告，脸上满是笑容：“这些数据太漂亮了，客户看到一定会非常满意。我们可以提前启动后续的批量生产了！”
“不急，” 陈明远摆摆手，“先把这炉产品的所有数据整理好，做一次全面的分析。然后安排第二批、第三炉生产，确认产线的稳定性。等连续三炉产品都达标，再正式启动批量生产。”
米勒点点头：“你考虑得真周全，就按你说的办。”
陈明远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冰冷的空气涌了进来，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窗外，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白雪覆盖的厂区里，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他拿出手机，拍下中控室里欢庆的场景，发给国内的祁阳，配文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波兰初雪，第一炉材料，圆满成功。”
刚发完消息，手机就响了，是祁阳的视频电话。屏幕接通，祁阳的笑容出现在画面里：“明远，干得漂亮！第一炉成功，给波兰工厂开了个好头。后续一定要把控好质量，让欧洲客户认可我们的产品。”
“放心吧祁总，我们会严格把控每一个环节，绝不辜负总部的信任。” 陈明远坚定地说。
挂了电话，米勒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咖啡：“陈，为了庆祝第一炉成功，晚上我们一起去尝尝当地的特色菜，就当是给大家放个短假。”
陈明远接过咖啡，笑着点头：“好啊，不过只能庆祝一晚，明天还要继续奋战。我们的目标，是让‘磐石 3.0’材料在欧洲市场站稳脚跟。”
中控室里，工程师们还在兴奋地讨论着，检测设备上的数据依旧在跳动，那一个个达标的数字，就像波兰初雪后放晴的天空，预示着波兰工厂光明的未来。而那第一炉黑色的块状材料，正静静地躺在检测台上，等待着被送往欧洲各地的客户手中，开启“灏阳” 全球化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