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磊戴着草帽蹲在山东某大型苹果种植基地的分选车间外,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眉头拧成了疙瘩。
屏幕上 “灵瞳” 试验系统传回的画面里,好几个苹果表面都泛着刺眼的过曝亮斑,原本该清晰识别的碰伤、虫眼全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这反光也太离谱了!” 他抬头喊了一嗓子,声音被车间里传送带的轰鸣盖过了大半。
不远处,林峰正挽着袖子,和基地技术员老李一起调整工业相机的角度。
他听到喊声快步走过来,弯腰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无奈地咂咂嘴:“实验室里模拟了多少种光照都没用,实地这自然光加灯光的混合环境,还有苹果表面的露水、果粉,简直是天然干扰源。”
老李擦了把额头的汗,黝黑的脸上满是憨厚的笑容:“林工,你们这机器在厂里好用,到了咱农田里‘水土不服’太正常了。你看这果子,刚从树上摘下来带着泥带着凉气,分选线哪能等它全晾干?再说这苹果皮本来就亮,以前老师傅分选都得对着光来回转着看,才能看清那些不起眼的小毛病。”
孙磊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裤腿上的尘土:“我们之前只想着优化算法让机器‘看’得更准,压根没考虑到田间的实际条件这么复杂。你看这帧画面,就因为苹果上沾了滴露水,直接一片白,啥缺陷都识别不出来了。”
正说着,种植基地的负责人王总扛着锄头走了过来,裤脚还沾着泥土。他远远就笑着摆手:“孙经理、林工,别急着上火!农业上的事儿就这样,接地气得很,哪能跟实验室里那么规整。”
他走到分选线旁,指着正在手工分拣的工人:“你们瞧那些老师傅,可不单单是用眼睛看。遇到看着没问题的果子,还得用手捏一捏,感受下硬度,判断是不是有内伤;有时候还得凑上去闻闻,怕有看不见的霉变。这些门道,都是跟果子打了一辈子交道练出来的。”
林峰眼睛一亮,顺着王总的话往下说:“王总,您的意思是,我们这系统不能只靠‘视觉’?还得结合其他感官的判断逻辑?”
“那可不!光靠看真不够。”
王总蹲下身,拿起一个表面光滑的红富士,用手指轻轻按压果面,“你看这果子,外表看着完美无缺,但我一捏就知道,这里面有点软,可能是早期碰伤导致的,这种果子放不久,也卖不上价。还有那水心病,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切开才知道果肉已经糠了,要是混在好果子里,还得影响口碑。”
孙磊和林峰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孙磊往前凑了凑,语气诚恳:“王总,您这么一说我们就明白了。看来我们之前的思路太局限了,得推倒重来。不光要升级算法适应复杂光照,说不定还得加些触觉传感器判断硬度,甚至长远来看,能不能用近红外技术筛查内部病害?”
“哎,这思路就对了!” 王总一拍大腿,眼睛瞬间亮了,“要是真能做到又看又摸又‘闻’(检测),那可真是帮我们解决大难题了!现在人工分选,速度慢不说,标准还不统一,有时候同一个果子,张师傅觉得行,李师傅觉得不行。好果子和次果子混在一起卖,好价钱都给拉低了。尤其是那些内部病害,等发现的时候往往已经晚了,损失不小。”
林峰搓了搓手,语气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王总,那我们想跟您这儿多待一阵子,好好跟技术员、分拣工请教请教。我们想把所有类型的缺陷都摸清楚,还得采集更多实地数据,不光是图像,还有环境温湿度、果子硬度这些。可能还得暂时改造一下您这条分选线,加些试验用的传感器,您看方便吗?”
“方便!太方便了!” 王总一口答应,“只要不耽误正常出货,你们想怎么研究就怎么研究!需要人手配合,我随时安排。我就一个要求,最后做出来的东西得实在,让我们果农能用得起、用得顺手。”
“您放心,这绝对没问题!” 孙磊紧紧握住王总的手,“我们搞技术就是为了解决实际问题,要是做出来的东西中看不中用,那可就白忙活了。”
接下来的几天,“下乡小分队” 彻底沉了下来。他们不再急着调试那套 “现成” 的系统,反而天天泡在分选车间和果园里,跟着工人们学起了分选技巧。林峰跟着老师傅学看果形、辨色泽,没多久就练就了一眼识别表面轻微碰伤的本事;孙磊则拿着硬度计,挨个测量不同成熟度、不同缺陷类型的苹果,记录下密密麻麻的数据;年轻的工程师小王负责采集各种光照条件下的苹果图像,哪怕是正午强光、傍晚弱光,甚至阴雨天的散射光,都一一记录在案。
晚上,几人挤在基地简陋的宿舍里,围着笔记本电脑讨论方案。
“我们必须开发一套‘农业专用版’感知系统。” 林峰在白板上画着草图,“多传感器融合是关键。核心还是视觉,但算法得彻底重写,专门针对农产品不规则形状、复杂表面和动态光照做优化,可能还得引入更强大的背景分割模型。”
孙磊点点头,补充道:“触觉模块得做得微型化、低成本化,不能增加太多设备成本,不然果农肯定接受不了。内部品质筛查可以先作为远期目标,但数据积累现在就得开始,咱们可以先收集不同病害的苹果样本,建立基础数据库。”
“还有设备的环境适应性也得考虑。” 小王推了推眼镜,“果园里粉尘多、湿度大,设备外壳防护等级得提上去,还得能适应早晚温差,不然用不了几天就坏了,那也不行。”
讨论到深夜,方案越来越清晰。虽然离做出成熟产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这趟真正的 “下乡” 经历,让他们彻底摸清了农业检测的痛点和难点,也找到了正确的改进方向。
这天傍晚,孙磊拿着刚整理好的缺陷样本照片,走到正在分拣苹果的老师傅身边:“张师傅,您帮我看看,这个果子的缺陷是不是您说的‘表皮裂口’?我们拍下来做算法训练用。”
张师傅接过平板电脑,仔细看了看,指着照片上一道细微的纹路:“对,就是这个!这种裂口看着小,但容易进水腐烂,分选的时候得挑出来。你们这机器要是能把这都识别出来,可就省大事了。”
孙磊连忙在笔记本上记下,笑着说:“我们一定努力,争取让机器比人眼还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