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李博士的手掌重重拍在测试台边缘，塑料边框发出一声闷响，他指着屏幕上陡然下坠的红色曲线，声音里裹着显而易见的焦躁：“又崩了！第七轮配方调整，还是卡在300次高温循环！”
实验室的白炽灯投下冷白的光，几台检测设备还在不知疲倦地嗡嗡作响，屏幕上跳动的参数像密集的针脚，扎得人心里发紧。韩教授刚跨进门，白大褂的衣角还带着外面深秋的凉意，闻言立刻快步凑到屏幕前，老花镜滑到了鼻尖上。
“放大衰减区间的微观结构图像，把对比度调到最高。”他语气沉稳，手指在触控屏上快速滑动，指甲盖因为常年握试管有些泛白。
李博士连忙俯身操作，鼠标滚轮转得飞快，画面瞬间切换到电极材料的扫描电镜图：“你看这儿，还有这儿，晶格出现明显的羽状裂纹，活性物质脱落也比预期严重了三成。我们试过二氧化硅包覆、氧化铝包覆，还有钛元素、锆元素两种晶格掺杂方案，都没能挡住这种结构性崩溃。”
“能量密度目标提上去了，稳定性就成了短板？”沈弘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和祁阳刚结束海外市场视频会议，西装外套还搭在臂弯里，一听说实验室出了状况就立刻赶了过来。
韩教授推了推眼镜，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指尖点在屏幕上裂纹最密集的区域：“本质是应力平衡的问题。高能量密度意味着更密集的离子嵌入脱出，就像给海绵反复吸水挤水，次数多了，材料内部的应力积累到临界值，自然会崩解。我们之前的思路太局限于‘加固’，就像给漏风的房子砌更厚的墙，却没考虑地基根本承受不住重量。”
祁阳弯腰看着屏幕上的分子结构模拟动画，指尖轻轻点在裂纹扩散的轨迹上，西装袖口蹭到了测试台边缘的试剂瓶：“有没有别的思路？不一定非要硬扛，能不能换个角度缓冲应力？”
“自适应。”韩教授突然开口，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猛地转身抓过身后的白板笔，在玻璃幕墙上画了个不规则的菱形，“就像有些形状记忆合金，受外力变形后能自己恢复原状。能不能让电极材料自己‘调节’？在充放电时，晶格发生可逆的微调，主动释放应力，而不是硬撑到断裂。”
李博士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手里的实验记录本哗啦翻到最新一页：“这太前沿了吧？我只在去年的《先进材料》上见过一篇‘自修复电极’的综述，都还停留在实验室原型阶段，离产业化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但值得一试。”韩教授快步走到办公桌前，翻开自己的平板电脑，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个研讨会回放界面，“上周我听以色列理工学院的线上研讨会，他们用有机-无机杂化框架材料，在锂电体系里实现了初步的应力自适应，虽然和我们的钠电体系不同，但核心原理是相通的。”
祁阳直起身，果断拍板：“那就对接！李博士，你带小张和小王，把近五年所有相关文献都扒出来，不管是钠电、锂电还是固态电池体系，只要涉及自适应、自修复关键词，全部分类整理，明早九点前给我初步报告。”
“韩教授，你负责联系那个以色列团队，争取建立学术交流渠道，问问他们能不能共享部分基础数据，必要的话我们可以提供合作经费。”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实验室里堆放的原型样品，“需要出差、需要经费，直接打报告，我特批。”
沈弘毅拉了拉祁阳的胳膊，走到实验室角落低声说：“咱们现在的主力团队都在推进‘磐石4.0’的量产准备，下个月就要给头部车企送样，如果分兵去做这个前沿探索，会不会影响基础版本的进度？”
“双线并行。”祁阳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李博士，你继续带队优化现有方案，哪怕能量密度提升幅度达不到预期，也要确保稳定性达标，按时交付基础样件。新方向由韩教授牵头，再从研发部抽调两个年轻博士，组成专项小组，不设硬性时间表，先做可行性验证。”
李博士捏着笔的手紧了紧，还是有些犹豫：“祁总，这个新方向风险太高了，要是三个月都没进展，两边都没顾上，岂不是得不偿失？”
韩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研发进度表：“风险和机遇并存。现在正面攻不上去，绕个路说不定能柳暗花明。你放心，专项小组只用闲置设备，不会占用主力资源，就当是技术储备。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成功，研究过程中积累的应力数据，对优化现有方案也有帮助。”
祁阳走到李博士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技术突破从来不是一条路走到黑。我们既要守住当下的阵地，也要为未来探路。现在是新能源行业的关键期，就得有敢试错的魄力。”
李博士深吸一口气，把实验记录本往桌上一拍：“行，我这就去安排！不过韩教授，你那边要是有任何进展，可得第一时间同步，说不定能给我们现有方案带来启发。”
“放心，随时沟通。”韩教授已经翻开了通讯录，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寻找以色列团队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实验室里，小张和小王已经打开了文献数据库，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李博士拿着笔记本，开始梳理现有方案的参数漏洞。
沈弘毅看着忙碌的众人，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被祁阳拉着往门口走：“客户那边我去沟通，就说我们在打磨细节追求极致性能，既显诚意，也能争取点时间。”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韩教授的声音传来：“小张，以色列团队的邮箱找到了，标题就写‘关于自适应电极材料的技术交流请求’，现在就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