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喧嚣散去,祁阳婉拒了后续的庆祝活动,独自回到了“云麓公馆”。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露台,任由微凉的夜风吹拂,试图理清纷乱的思绪。
父亲手中的那张集资建房收据,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对方如此执着,甚至不惜动用各种下作手段,绝不仅仅是因为它代表了某种历史权益。背后一定隐藏着更重要的东西。
他回想父亲当时的描述:“老厂区东侧地块”。结合顾明之前查到的,现在那块地皮在姜文斌控制的公司名下。一张二十多年前的职工集资款收据,能对一块已经几经转手、程序上看似完备的土地开发构成什么威胁?
除非……这张收据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债权,还可能涉及到当年土地性质、分配不公、甚至更严重的违规操作?如果当年集资建房项目的流产存在猫腻,而这张收据是某些关键证据的一环……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祁阳的脑海。他立刻打开电脑,搜索关于老机械厂改制、土地转让的历史新闻和档案资料。由于年代久远,公开信息很少,大多语焉不详。
他想了想,再次拨通了顾明的电话。“顾经理,还得再麻烦你一次。帮我查一下,大概二十多年前,天海市老机械厂改制前后,关于其厂区土地,特别是东侧地块,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争议、诉讼,或者有没有什么未公开的内部审计报告流传出来?”
顾明虽然有些疑惑祁阳为何对这块陈年旧地如此执着,但还是答应尽力去查。
挂了电话,祁阳又联系了沈弘毅。“沈总,我们之前接触的政府关系或者法律方面的资源里,有没有对二十多年前国企改制、土地政策特别熟悉的专家?”
沈弘毅虽然不解,但仍高效回应:“我认识一位退休的政法大学老教授,是研究这个领域的权威。需要我联系一下吗?”
“尽快安排,我想当面请教。”祁阳果断道。
安排好这些,祁阳的心稍稍安定。他意识到,与姜文斌,或者说与姜文斌背后可能存在的更大势力的较量,已经不再局限于商业竞争和个人恩怨,而是触及到了更深层的历史遗留问题和可能存在的灰色地带。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第二天,祁阳抽空回了一趟家。他没有惊动太多人,直接向父亲要来了那张珍藏已久的收据。泛黄的纸张,模糊的印章,娟秀的手写金额和事由,确实就是一张普通的收款凭证。
“爸,当年负责这个集资建房项目的厂领导,除了后来出事的那位,还有谁?具体经办人您还有印象吗?”祁阳仔细端详着收据,问道。
祁建国努力回忆着:“主要就是当时管后勤的副厂长,姓孙,后来也调走了。具体经办的……好像是厂办的一个小姑娘,叫……叫吴秀芬?对,是这个名字,挺文静的一个姑娘。”
吴秀芬?祁阳记下了这个名字。这或许是一条线索。
就在这时,顾明那边先传来了消息。“祁先生,查到点眉目!当年老机械厂东侧地块,在正式划拨给后续开发公司前,确实有过一段争议期。有部分老职工联名反映过土地评估价格过低、存在国有资产流失嫌疑,但后来不了了之。带头上访的几个老工人,后来都陆续‘被退休’或者调离了岗位。当时负责处理此事的厂领导之一,就是后来下海的姜文斌!”
果然有内情!祁阳精神一振。“那些联名信或者反映材料的原件,还能找到吗?”
“很难,年代太久远了。不过,我打听到,当时厂里负责档案管理的一个老科长,姓陈,退休后好像还保留了一些当年的工作笔记和复印件,就住在老城区。但老人脾气比较倔,不太愿意跟陌生人提当年的事。”
陈科长?又一个关键人物!祁阳看到了揭开迷雾的希望。
“把地址给我。我去拜访一下这位陈老。”祁阳下定决心。无论对方是倔强还是警惕,他都必须去试一试。这张小小的收据背后,牵扯的不仅是父亲的委屈,更可能是一个时代变迁中留下的疮疤。而他,即将亲手揭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