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告知与敲打
卫生局的车离开后，“辰瑶诊所”内弥漫着一种雨后初霁的轻松感。楚瑶拿着那份深蓝色的《传统医学师承人员特殊行医许可证》，反复摩挲着上面凸起的钢印，仿佛要确认这一切不是幻觉。
“林辰，我们……我们真的成功了！”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抬头看向林辰，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有了这个，看谁还敢说我们是非法行医！”
林辰神色依旧平静，他将散落在桌上的药材一一归位，动作不疾不徐。“本就不是为了这一纸文书而行医，有了，不过是少些麻烦罢了。”
“话是这么说，可有了它，我们就能正大光明地接诊，再也不怕被人捅刀子了！”楚瑶小心翼翼地将许可证锁进柜台最显眼的玻璃柜里，像是供奉一件稀世珍宝。她想到王主任那副等着看好戏的嘴脸，心头一阵畅快，“我现在真想立刻看看，王主任知道这个消息后，脸色会变成什么样！”
仿佛是为了呼应她的期待，几乎是在许可证被锁进柜子的同时，江城市第一医院，内科专家王建国王主任的办公室里，正弥漫着一种志得意满的气氛。
王主任刚结束一台小手术，回到办公室，惬意地端起泡着枸杞的保温杯，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他面前摊开的，正是今早的江城日报，社会版一角不起眼的位置，刊登了一条关于规范医疗市场，严厉打击无证行医的短讯。
“哼，不识抬举的东西，跟我斗？”他抿了一口温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他预想中，此时的林辰应该正如同丧家之犬，要么灰溜溜地滚回山里，要么就在哪个拘留所里反省。而他王建国，依旧是江城医疗界说一不二的权威。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面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卫生局 - 陈明”。
王主任精神一振，脸上笑意更浓。来了！肯定是陈明来通报处理结果的。他清了清嗓子，调整出一个沉稳的语调，接通了电话，甚至还刻意带上了几分关切：“喂，陈科长啊，怎么样？那个林辰的问题，处理结果出来了吗？年轻人走错路可以理解，我们也要给个改正的机会嘛。”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仿佛自己是个宽容的长者。
然而，电话那头陈明的声音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疏离：“王主任，关于林辰医生的问题，我局已经调查核实完毕，现在正式向你反馈一下情况。”
“医生？”王主任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称呼，眉头瞬间拧紧，心里咯噔一下。
“经我局审核认定，林辰虽无常规医师资格证，但其医术传承清晰，确有独到之处，且治愈多名患者，医德良好。根据《传统医学师承出师与确有专长人员医师资格考核认定暂行办法》及相关规定，我局已特批向其发放《传统医学师承人员特殊行医许可证》。‘辰瑶诊所’即日起恢复营业，其诊疗活动受法律保护和我局监管。”
陈明的话如同冰锥，一字一句扎进王建国的耳朵里。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里的保温杯“哐当”一声掉在桌面上，温水和枸杞泼洒出来，染湿了报纸上那条打击无证行医的短讯。
“特……特殊行医许可？”王主任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陈科长，这不合规矩吧！他一个山野村夫，连医学院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凭什么……”
“王主任！”陈明打断了他，语气加重了几分，“规矩是人定的，也是为人服务的。林医生治愈苏老爷子、在急诊科协助抢救心梗患者，以及在民间积累的良好口碑，这些都是确凿无疑的事实。我局的决定，是基于事实和规定，经过慎重研究和上级批准的。”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另外，关于你此次举报的内容，经核实，与实际情况存在较大出入。希望王主任今后反映问题，能够更加客观、严谨。我们卫生系统内部，更应该秉持专业和公正的态度，你说是吗？”
这番话如同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王建国的脸上。他感觉脸颊火辣辣的，胸口堵得发慌。陈明这不仅仅是在告知他结果，更是在敲打他！暗示他举报不实，心思不正！
“是……是，陈科长说的是。”王主任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额角的青筋都隐隐跳动。他几乎能想象到电话那头陈明此刻的表情。
“那就这样，通知已送达。再见，王主任。”陈明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王建国猛地将手机摔在沙发上，胸膛剧烈起伏。耻辱！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王建国在江城医疗界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非但没把那个小子摁死，反而让他拿到了官方认可的“护身符”？这让他以后的脸往哪搁？
“林！辰！”他低吼着这个名字，眼中充满了怨毒和愤恨。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因他的怒气而凝固。
与此同时，梧桐老街73号，“辰瑶诊所”的玻璃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辰正拿着一块干净的软布，擦拭着那块“辰瑶诊所”的木质牌匾。楚瑶则在里面兴致勃勃地规划着哪里添置一个药柜，哪里摆放候诊的椅子。
一道略显突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脸色铁青的王建国。他显然是接到电话后，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亲自来看看，难以甘心。
楚瑶一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下意识地站到了林辰身边，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林辰停下擦拭的动作，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门口这位不速之客。他的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来。
王建国看着窗明几净的诊所，看着那块被擦拭得光可鉴人的牌匾，再看看神色从容的林辰和一脸戒备的楚瑶，尤其是目光扫过柜台玻璃柜里那份崭新的蓝色许可证时，他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质问的话，想摆出权威的架子，但在林辰那过于平静的目光注视下，在刚刚遭受的打击和敲打下，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阵难堪的沉默。
诊所内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窗外老街传来的微弱市声。
最后还是林辰先开了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候一个寻常路人：“王主任，有事？”
王建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没……没事！路过！”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转身，脚步仓促地离开了诊所门口，连多待一秒钟都觉得是一种煎熬。
看着王建国那狼狈消失在街角的背影，楚瑶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格外解气：“看他那样子，脸都快绿了！真是活该！”
林辰却没有笑，他收回目光，继续专注地擦拭着手中的牌匾，仿佛刚才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吹过。
“对了，”楚瑶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林辰，眼中带着好奇和一丝促狭，“你之前说，等他知道了，要让他兑现赌约道歉的。刚才怎么不提了？”
林辰手中的动作未停，布帛划过木质纹理，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败犬远吠，何必追上去听个响动。”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淡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楚瑶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于王建国这种人，彻底的忽视，远比当面斥责更让他难受。林辰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自然也不屑于去追讨那句无关痛痒的道歉。
她看着林辰专注擦拭牌匾的侧影，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晕。这个从深山走出的男人，拥有着超凡的医术，更有着一颗通透而强大的内心。
楚瑶的心，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了几下。
而此刻，逃离了诊所视线的王建国，靠在老街转角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林辰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楚瑶那毫不掩饰的嘲讽，以及陈明电话里那句“客观、严谨”的敲打，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盘旋。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辰……这事没完！我们走着瞧！”他低吼着，眼中闪烁着更加阴鸷和疯狂的光芒。这次的惨败，不仅没有让他清醒，反而激起了他更深的怨恨和更强烈的报复欲。
只是他不知道，或者说不愿承认，他面对的，早已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无名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