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苏沐雪的提议
林辰背着装满药材的竹篓回到梧桐老街时，夕阳正将巷子口那棵老槐树的影子拉得悠长。还未走到诊所门口，他便看到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静静停在路边，与周围略显陈旧的街景有些格格不入。
诊所的门开着，楚瑶正在里面整理柜台，而一道倩影正背对着门口，仰头看着那块空荡荡、尚未悬挂牌匾的门楣。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米白色职业套裙，身姿挺拔，气质清雅，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让这间略显简陋的铺面都亮堂了几分。
是苏沐雪。
楚瑶先看到了林辰，眼神示意了一下。苏沐雪闻声转过身，看到肩背药篓、一身素净的林辰，美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淡而真诚的笑意。
“林医生，你回来了。”
“苏小姐。”林辰微微点头，将背上的药篓小心放下，“有事？”
苏沐雪没有绕圈子，她做事向来直接而高效。她目光扫过这间已经收拾得窗明几净，但依旧难掩空阔的屋子，开门见山道：“我今天是专程来感谢林医生再次出手，帮我爷爷稳固了病情。另外，也是想和你谈一件事关诊所未来的正事。”
林辰走到水盆边，一边清洗手上沾染的些许药尘，一边静待下文。
楚瑶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奇地看了过来。
苏沐雪走到屋子中央，环视一圈，语气清晰而沉稳：“林医生，你医术高超，仁心仁术，如今又有了官方的行医许可，这‘辰瑶诊所’算是立住了根基。但恕我直言，仅靠你一人一篓，在这老街偏巷，终究是潜力有限，难成气候。”
她顿了顿，见林辰神色平静，并无不悦，便继续说了下去：“你有没有想过，将诊所做大做强？不仅仅是眼前这一间诊室，而是形成一个品牌，一个真正能弘扬中医，福泽更多患者的平台。”
林辰擦干手，抬眼看向她：“苏小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苏氏集团可以注资。”苏沐雪目光灼灼，带着商业精英特有的锐气，“我们可以寻找更大、更体面的地段，开设一家集中医诊疗、康复理疗、药材销售乃至养生咨询于一体的现代化中医馆。设备、人员、宣传、管理，所有资源都由苏氏来负责，你只需要作为首席医师和技术核心坐镇。我们可以给你最优渥的待遇和充分的自主权。”
这番话一出，连一旁的楚瑶都微微吸了口气。苏氏集团在江城是庞然大物，若能得其注资，林辰几乎瞬间就能从一个街头郎中跃升为一家高端医馆的创始人，资源、人脉、地位都将不可同日而语。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然而，林辰听完，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激动或欣喜的神色。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扫过这间屋子，眼神深邃，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苏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林辰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波澜，“只是，诊所之名‘辰瑶’，取的是晨光熹微，美玉待琢之意，亦有脚踏实地之意。医者，重心在‘医’，而非‘馆’之大。高楼广厦，若失了治病救人的本心，与贩卖商品的商铺何异？”
他走到墙边，手指轻轻拂过那打磨光滑的木质柜台，继续道：“师父教导，医道如登山，一步一景，贵在踏实。我现在根基尚浅，更需沉心静气，精研医术，服务好眼前信任我的每一位患者。过早置身于繁华喧嚣，被资本裹挟，恐迷失本心，背离下山时的初衷。”
苏沐雪秀眉微蹙，她没想到林辰会拒绝得如此干脆，而且理由并非待价而沽，而是某种她似乎能理解，却又觉得过于“理想化”的坚持。
“林医生，我明白你的顾虑。”苏沐雪试图说服他，“但拥有更多资源，并不意味着就会迷失。相反，我们可以帮助你将医术惠及更多人，也能更好地保护你和诊所，避免再发生类似王主任那样的事情。强大的实力，本身就是一种保护。”
林辰摇了摇头，目光清明：“保护源于自身的医术和德行，而非外在的规模。王主任之流，不过疥癣之疾。若因惧小疾而饮鸩止渴，非智者所为。苏小姐，我感念你多次相助，但此事，恕难从命。”
他的态度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苏沐雪看着他清澈而坚定的眼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再劝。她见过太多在巨大利益面前动摇甚至失态的人，却从未见过像林辰这样，对唾手可得的庞大资源和一步登天的机会，如此淡然甚至警惕的年轻人。
他追求的，似乎真的就只是那“医”字本身。
这种纯粹，让她在些许挫败之余，心底又悄然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敬佩。这与她所处的那个充满算计和交换的世界，截然不同。
楚瑶在一旁听着，心中百感交集。她既为林辰拒绝如此优厚条件感到些许惋惜，又为他始终如一的坚守而深深触动。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苏沐雪沉默了片刻，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少了几分商业化的锐利，多了几分真诚的欣赏：“好吧，既然林医生心意已决，那我也不便强求。不过，寻找一个固定、合适的店面，总归是当前要紧之事。这老街虽然清净，但位置确实偏僻了些，不利于患者寻找。这方面，苏家还是有些资源的，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合适的铺面，仅仅是作为朋友帮忙，不涉及注资，如何？”
这一次，林辰没有立刻拒绝，他略一思忖，点了点头：“如此，有劳苏小姐费心。”
他并非不通人情世故，也知苏沐雪是真心想帮忙。找一个合适的店面，确实是他眼下需要解决的实际问题。
见林辰接受，苏沐雪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好，那我这就去安排人留意。一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她做事雷厉风行，既然主要目的（注资合作）暂时无法达成，便退而求其次，先巩固好这层关系。她深知，与林辰这样的人结交，急不得。
又寒暄了几句，苏沐雪便告辞离开了。
送走苏沐雪，楚瑶走到林辰身边，轻声问道：“你真的不考虑苏小姐的提议吗？那样的话，诊所确实能发展很快。”
林辰望向窗外渐渐沉下的暮色，眼神悠远：“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医术未精，德望未着，纵有广厦千间，亦如沙上筑塔。现在的‘辰瑶’，刚刚好。”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楚瑶看着他沉静的侧脸，忽然觉得，或许这样一步一个脚印，才是最适合他的路。过于迅猛的扩张，反而可能折损他身上那份最吸引人的纯粹与专注。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
苏沐雪坐在回程的车里，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都市，脑海中却反复回响着林辰那句“恐迷失本心”。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帮我查一下，江城各区，尤其是老城区附近，有没有位置适中，环境清静，适合开中医诊所的临街店铺……对，要快。”
她放下手机，靠在舒适的后座椅上，微微闭上了眼睛。
林辰，你究竟能在这条“慢”路上，走出怎样一番天地呢？
她忽然，有些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