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水是个辛苦活。陂塘坡陡路滑,挑着满满两桶水爬上来,十分吃力。井边更是排起了队。凌风身先士卒,脚步稳健,一担接着一担,汗水很快湿透了脊背。孙大壮和李老栓等人也不甘落后。凌建军和凌建设起初还想偷懒,水桶只装半满,被记分员张老四发现后,当场扣了工分,两人脸上挂不住,只好老老实实装满。
点浇更是细致活。要蹲在田埂上,小心翼翼地用破碗或葫芦瓢舀水,精准地浇在每棵苗的根部,不能浪费一滴。烈日很快升起,烤得人头皮发烫,腰酸背痛。但看着清冽的水滴渗入干裂的泥土,蔫黄的苗叶似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稍稍舒展了一些,队员们心里又充满了成就感。
凌风穿梭在田间地头,不仅带头干,还不断指导:“栓叔,这棵苗伤根了,水浇少点,慢点渗。”“大壮,这块地墒情稍好,隔两棵浇一棵就行。”“建军伯,水要浇透,不能只湿表皮。”
凌风的指挥有条不紊,安排合理,最大限度地节约了宝贵的水资源。几天下来,“种子田”和几块核心地块的苗情得到了有效缓解,虽然依旧瘦弱,但至少保住了生机。而突击队员们,尤其是李老栓这些困难户,因为拿到了较高的工分,对凌风更是感激不尽。凌建军和凌建设累得够呛,却也在高强度劳动和严格监督下,挣到了不少工分,暂时堵住了王菊香的唠叨,心里虽然憋屈,却也无可奈何。
这次“保苗行动”,不仅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旱情对作物的直接影响,更在心理上稳定了人心。大家看到凌风有办法、肯吃苦、办事公道,对抗旱保收的信心又增强了几分。陂塘边那洼小小的渗水,仿佛也预示着更大的希望。
保苗行动暂告一段落,但干旱的阴影并未散去。粮食短缺的危机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头顶。队里的存粮日渐减少,各家各户的米缸也快要见底。光靠队里那点有限的储备和指望不知能否顺利收获的秋粮,显然不足以度过漫长的旱季。必须开辟新的食物来源。
凌风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山野和河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老祖宗传下来的话总有道理。他找到王福满,提出了“广辟食源,共度荒年”的建议。
“福满叔,地里的收成指望不上,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我看,可以组织妇女和老弱社员,进山采集能吃的野菜、野果,下河捞鱼摸虾,但凡能入口的东西,都不能放过。收集回来的东西,由队里统一分配,优先保证老人和孩子。”
王福满愁容满面:“这法子倒是老法子,可年年搞,好东西也越来越少了。野菜挖多了不长,河里的鱼虾早就被捞得快绝种了。”
凌风点点头:“所以得换个法子,不能光盯着常见的。我最近翻了点老书,也跟赵老蔫叔打听过,山里有些平时不吃的树皮、草根,处理好了也能当粮。河沟水洼里,说不定还有泥鳅、黄鳝、螺蛳这类钻在泥里的东西,白天不好抓,可以晚上用火把照。”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还听说,山里有种土名叫‘观音土’的白泥,饿极了也能充饥,就是不能多吃。咱们可以先少弄点回来,让有经验的老人看看,万一……万一真到了那一步,也算是个念想。”
这话说得沉重,王福满听了,心里也是一沉,知道凌风这是在做最坏的打算了。他叹了口气:“行,就按你说的办。这事你来安排,一定要注意安全,特别是晚上抓鱼,千万别掉河里。”
方案既定,凌风立刻行动起来。他让姐姐凌丽和妇女队长牵头,组织妇女和半大孩子,组成“采集队”,每天清晨和傍晚进山,采摘马齿苋、荠菜、灰灰菜等常见野菜,以及尚未成熟的野山杏、酸枣等野果。他特意叮嘱,不要挖绝根,留些母株,以备后续生长。
同时,他亲自带着孙大壮、赵老蔫以及几个水性好的年轻社员,组成“渔猎队”。白天,他们用自制的钓竿、渔网在深水潭或陂塘渗水形成的小水洼里碰运气;晚上,则点燃松明火把,沿着几近干涸的河床,寻找藏在石缝和淤泥里的泥鳅、黄鳝。凌风凭借对水体的敏锐感知,往往能更准确地找到鱼群藏匿的地点,收获总比别人多些。
这些收获虽然微薄,但积少成多。每天傍晚,大队部门口都会摆开摊子,对收集回来的野菜、野果、鱼虾进行称重登记,然后按户按人头进行分配。虽然每户分到的可能只有一小把野菜、几条小鱼,但在粮食极度匮乏的情况下,这点东西无异于雪中送炭,至少能让粥锅里多点绿色,让孩子们的碗里有点腥荤。
凌风自己则利用空间的优势,暗中做了更多。他将在深山里发现的几株野山药、葛藤的块茎小心移栽进空间山坡,期待能加速繁殖。晚上“渔猎”时,他会将捕获的部分活鱼、螺蛳悄悄放入空间池塘,希望它们能自然繁衍,增加未来的蛋白质来源。他甚至尝试挖掘了一小块所谓的“观音土”,在空间里研究其成分和可能的食用方法(主要是极度稀释后作为矿物质补充,而非主要食物),这纯粹是为了应对万一出现的极端情况。
这些举措,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食物压力,更重要的是,它向村民们传递了一个信号:队里没有放弃大家,正在想尽一切办法找吃的。这种积极自救的态度,比食物本身更能稳定人心。看着队部分发食物时人们眼中那点微弱的光,凌风知道,这场对抗饥饿和干旱的战斗,还远未结束,但他必须带领大家,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
祸不单行。持续的干旱和营养不良,使得人体的抵抗力明显下降。进入盛夏后,一种来势汹汹的腹泻病开始在凌家坉蔓延开来。起初是几户人家的孩子喊肚子疼,上吐下泻,紧接着大人也开始中招。病势传递很快,没几天功夫,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病倒。赤脚医生储备的草药很快用完,病情却不见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趋势。村里弥漫起一股恐慌的情绪,比干旱更让人害怕。
“这怕是瘟病啊!”有老人惊恐地念叨着,“老天爷不下雨,这是要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