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阳光穿透了废弃工厂窗户，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明亮的光柱。
外面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张莉靠坐在墙边，感受着阳光落在皮肤上的暖意，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她很想知道，如果这个世界是虚假的，那么阳光带来的暖意又是怎么来的？
“你是一整晚没睡，还是起得早？”水成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上前来。
张莉没有抬头，下巴抵在膝盖上，目光有些空洞，声音轻飘飘地没什么力气：“我没睡。”
水成在她旁边随意地坐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后颈，很直接地评价道：“那可真是糟。”
晨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早上好。”木裕简单洗漱后，走到窗口旁。他的明显平静了许多，眼底还残留着一丝疲惫。
“早上好。”张莉抬起头，回应了他的问候。
“哟，醒了？小子，听哥一句，成熟稳重一点。总不能老是让你妹妹跟着操心吧？”他这话听起来像是调侃，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和期望。
水成嘴角一扯，带着点戏谑，用手肘不轻不重地顶了一下木裕的胳膊。
木裕被顶得晃了一下，语气诚恳：“对不起，成哥。昨天就是一下子没控制住情绪罢了。”
“知道就好。”水成大手一挥将木裕搂了过来。
“都准备好了没有？”阿鸡的声音从安全屋门口传来，他站在那里，周身隐隐萦绕着一层不祥的暗红色能量流光，如同燃烧的余烬，将他脚下的阴影都染上了一层血红。
不等众人完全回应，他脚下的地面骤然亮起！
一个由暗红色能量线条急速勾勒而成的复杂法阵，以阿鸡为中心猛然扩张开来，将门口附近的区域尽数笼罩。
能量线条如同活物般扭动、交织，散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
紧接着，众人眼前的景象开始剧烈地扭曲、晃动，所有的线条和色彩都开始泛起不规则的涟漪。
一种轻微的失重感和空间拉扯感同时袭来。
下一秒，那扭曲的涟漪和暗红法阵骤然收缩、消失！
众人脚下一实，已然踏在了坚硬潮湿的地面上。一股浓烈到几乎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腐烂有机物、秽物和铁锈的恶臭，瞬间扑面而来，呛得张莉忍不住干呕了一声，木裕也立刻捂住了口鼻。
他们正站在一个宽阔的下水道出口处，身后是巨大的排水管道，前方则是通往地面的、被锈蚀的铁栏杆封住的出口。令人意外的是，那铁栏上挂着的硕大锁头，竟然只是虚挂在搭扣上，根本没有锁死。
就在他们适应这恶劣环境时，一个佝偻的身影从下水道内侧的阴影里蹒跚着走了出来。那是个看起来年约五旬的老头，头发油腻打绺，衣衫褴褛，脸上布满污垢，活脱脱一个流浪汉的模样。
“稀客，稀客啊……”他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笑声，“没想到，你这煞星还会带人来我这老鼠洞。”
“开门吧。”阿鸡言简意赅，对老头的熟稔态度并无意外。
张莉看着那老头浑浊的眼睛和脏污的双手，下意识地往站在她侧前方的木裕身后缩了缩。
“哟嚯嚯，”老头怪笑着，朝着阿鸡伸出脏兮兮的手掌，搓了搓手指，“阿鸡，规矩你懂的，开门费。”
水成不耐烦地挥挥手，语气带着倨傲：“老丐头，认清楚点，我是谁？还敢收钱？”
老头闻言，用手使劲揉了揉那双浑浊的眼睛，凑近了些仔细打量水成，随即脸上堆起夸张的、带着谄媚的惊讶：“呀！成爷！对不起，对不起！您瞧我这双招子，最近老花眼是越来越严重了，没认清您大驾光临！该死，该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颊，然后赶忙侧身，对着下水道一侧那看似坚实的墙壁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边请，成爷，鸡爷，还有这两位小爷小姐，这边请！”
只见他干瘦的手掌在那布满污垢和青苔的墙壁上有节奏地拍了几下，下一刻，那墙面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个足够一人通行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幽深洞口凭空出现，能量在其中缓缓旋转，形成通道。
这是空间异能。
“狗东西，在里面要小心了。”【傲慢】路西法那带着居高临下警告意味的声音，突兀地在木裕脑海中波动响起。
“什么意思？”木裕心中立刻追问，眉头下意识蹙起。
然而，脑海中的低语却戛然而止，路西法不再回应，只留下那句没头没尾的警示。
“木裕，走了。”阿鸡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阿鸡伸手将他拉近，示意他紧跟在已经率先走向那能量旋涡的水成身后，同时回头对张莉使了个眼色，让她跟在木裕后面。
木裕深吸一口气跟在步伐稳健的水成后面，一步踏入了那缓缓旋转的能量旋涡中，身形瞬间被吞没。张莉不敢怠慢，也立刻紧随其后。
落在最后的阿鸡却没有立刻跟上。他手腕一翻，冰冷的苗刀悄无声息地架在了那依旧咧着嘴笑的老头脖颈上，锋利的刀刃紧贴着对方肮脏的皮肤。
阿鸡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压迫感：“孟瀚哥的遗产，还在吗？”
老头脸上却不见丝毫恐惧，反而嘿嘿笑了两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鸡爷，哎呀，您这可真是为难我了。我就是个看门的，收点开门费混口饭吃而已。里面那些大人物的事情，我哪能知道嘛……更别说进去了……”
阿鸡盯着他那张布满皱纹和污垢的脸看了几秒。
最终，他手腕一收，苗刀利落地归鞘，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没有再说什么，一步迈入了那仍在旋转的能量入口，身影消失不见。
踏入能量旋涡的瞬间，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外界下水道的污浊与恶臭被彻底隔绝。
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派宁静景象。
天空并非真实的蓝天，而是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穹顶，如同一个巨大的发光天幕，将整个空间均匀照亮，不见日月，却光线充足。脚下是夯实平整的黄土道路，两旁是错落有致的木质结构房屋，有些是店铺，敞开着门，可以看到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有些则像是居所，窗台上甚至还摆放着几盆耐阴的绿植，为这片地下世界增添了几分生气。
空气温暖而干燥，带着泥土、木材以及淡淡草药混合的气息，偶尔还能闻到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食物香气。一条清澈的溪流不知从何处引来，潺潺流过这片空间的中央，几座小巧的木桥架设其上，连接着两岸。溪流两旁，甚至还有人开辟了小片的田地，种植着一些奇特的草本植物。
人们穿着各异，有的与现代人无异，有的则身着带有明显异域或复古风格的服饰，他们或在店铺前驻足交谈，或悠闲地坐在溪边的石凳上，或行色匆匆地穿过街道。交谈声、脚步声、溪流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带着生活气息的背景音，仿佛这里不是一个黑市，而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宁静小镇。
水成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正给面露惊奇和些许恍惚的张莉做着科普，“强大的空间系异能者，能够切割、折叠甚至凭空创造出一个独立于外界的小型世界。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依附在主世界上的气泡或者口袋’，里面的环境规则，包括光照、空气、水源，甚至部分物理法则，都可以由创造者在一定程度上设定和维持。所以这里能自成生态，看起来像个世外桃源。”
“那很方便耶。”张莉忍不住再次感叹，眼前这井然有序、甚至称得上“宜居”的景象，彻底颠覆了她对黑市的混乱、肮脏的想象。
木裕则沉默地跟在后面，路西法那句没头没尾的警告让他始终保持着警惕，感知着这片人造天地里可能存在的异常能量波动或隐藏的恶意。
“这里为什么叫做黑市啊？”张莉忍不住继续发问，她环顾着这宛如世外桃源般宁静祥和的小镇景象，眼中充满了困惑，“看着明明像个温馨的中世纪小镇，和‘黑市’这个名字一点都不搭。”
水成脚步不停，径直领着他们朝着这片空间中人流量最密集的区域走去，头也不回地解释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这里交易的东西，大多来路不正，或者不被外面那些所谓的正规渠道所容。信息、违禁品、特殊的服务，甚至人命委托。”
他语气带着一丝嘲讽，“阳光越明媚的地方，影子就越深。别看这里现在一派平和，暗地里的交易，可一点都不温馨。”
他指向不远处一栋看起来最为正规的建筑。那是一座由灰白色石材砌成的两层小楼，风格简洁却带着一种权威感。门口清晰挂着一个古朴的木牌，上面用中英文让人直接理解其含义的文字写着：兑换所 Exchange。
与其他随意散漫的店铺不同，兑换所门口甚至还有两名穿着类似制服、身形笔挺的守卫。
兑换所内部宽敞明亮，地面光可鉴人。最引人注目的是里面穿着统一深色西装的工作人员。无论男女，他们的身高都像是被精确测量过：男性均在一米八左右，女性均在一米七左右，身材匀称，动作规范。
他们脸上带着标准化的、既不热情也不冷漠的微笑，眼神炯炯有神，专注地处理着面前每一位客户的业务。
更令人侧目的是他们的效率。
尽管大厅里人头攒动，询问声、交谈声不绝于耳，但这些工作人员就像上了发条的精密机器，手指在类似终端的光屏上快速操作，口齿清晰地回答着问题，处理速度极快，仿佛永远不会疲惫，也不会出错。
一个愤怒的咆哮声显得格外刺耳：“草！什么意思！凭什么我的异能硬币就只能兑换这么少的额度？你们这是欺负老子不懂行是吧！？”
“先生，根据能量分析，”女客服的目光平静地迎上大汉因愤怒而充血的眼睛，“您提供的这六枚异能硬币，是您用自身的血液凝制而成的，对吗？”
“您的异能本身能级评定级别偏低，其本源能量强度有限。所以您的异能潜力上限极低，不具备任何突破至规则级的可能性。”她微微前倾身体，虽然姿态依旧礼貌，话语却带着更强的穿透力，“因此，由您自身血液凝制的异能硬币，其内在价值被判定为最低档次。按照《黑市基础兑换条例》第7章第3条的补充规定，此类自产自销、且潜力低下的异能硬币，单枚兑换额度，最高只能给到一百通用点，所以我们给到一枚50通用点是在规定的范围内做出的公允评估。并非压价。”
“换！”
“感谢您的理解，这是您的额度卡，请保存妥当！祝您在黑市生意兴隆！”女客服往前递了一张卡，卡的表面覆盖着一层能量，这张卡也是能量制成的，而且卡的表面出现了三个阿拉伯数字：300。
水成看着那名兑换者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低声对身旁的张莉和木裕说道：“看到了吧？在这里，实力和潜力就是硬通货。没有潜力，连卖血都卖不出价钱。”
水成在兑换台前坐下，目光平静地看向柜台后那位穿着标准西装、面带职业微笑的女客服。
“好久不见，水成少爷。”女客服抬起头，认出了他，语气依旧平稳，称呼里带上了一丝恭敬。
“不需要那么客套。”水成摆了摆手，直接切入正题，“最近的异能硬币评级以及兑换比例是多少？”
“好的，水成少爷。”女客服从善如流，开始以清晰专业的口吻介绍，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近处的木裕和张莉听得清楚：
“目前异能硬币的评级，依旧按照其蕴含异能能量的核心光谱颜色进行判定，由低到高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基础等级。”
“其中，赤、橙两级异能能量凝制的硬币，基础保底兑换额为300通用点。若该异能为规则级，则兑换额提升至500点。”
“黄、绿、青三级异能硬币，基础兑换额为200通用点。规则级则为300点。”
“蓝、紫两级，基础兑换额为100通用点。规则级为200点。”
“此外，存在一种极为特殊的情况：天生规则级异能。其能量表征并非七色中的任何一种，而是呈现为纯净的白色。此类异能硬币，基础兑换规则为1000通用点。”
“天生规则级？白色……”一旁的木裕听到这里，不由得低声重复了一遍，眉头微蹙，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女客服听到了木裕的低语，目光转向他，依旧保持着职业化的解释姿态：“是的，这位先生。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和数据分析，除了常规的七色光谱异能能量外，白色的异能能量代表着该异能自诞生之初便触及了某种规则本源，其潜力和强度理论上远超普通异能者当前能级所能完全发挥的上限。”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因此，在血液应用层面，天生规则级的白色异能血液，被视为最完美的补充剂。无论是凝制成硬币，还是直接饮用，其效果和价值都远非普通异能血液可比。”
她最后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听到的人心中不由得一凛。
水成没有犹豫，直接将木璃交给他的那三枚小型异能硬币从口袋中取出，递到了柜台上。
女客服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尖刚刚触碰到其中一枚硬币的瞬间，她的眼神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闪烁，仿佛有无数数据流在她眼底掠过。
她猛地抬头，第一次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水成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女客服瞬间明白水成的潜在意思，开始现场编排宣布词：
“该批次异能硬币能量纯度极高，结构稳定，能量光谱表征介于橙色与黄色之间，且蕴含微弱规则特性涟漪。综合评定，单枚硬币兑换额度为500通用点。”
水成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干脆利落地点头：“成交。”
很快，一张材质特殊、类似黑色金属的卡片从柜台一侧的出口滑出。她将卡片拿起，双手递给水成。
卡片表面光滑，只在中央显示着一行清晰的白色阿拉伯数字：1500。
水成接过卡片，看也没看就随手揣进了兜里。
“走吧，看看有什么需要采购的。”
张莉看着水成随手收起那张存储着1500点的卡片，又回想起刚才那个大汉为了300点而暴怒崩溃的样子，心中对这黑市的等级差异和残酷规则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力量、潜力、乃至血脉，在这里都被明码标价，划分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异能还分的那么仔细？”张莉继续问。
水成用手肘撞了一下木裕。
木裕无奈，做起了讲解员：“异能是可以开发的……”
张莉一边听木裕讲解了整整10分钟关于异能的评级，一边点头示意自己有些明白了，随后她问道：“那意思是，只要我明白了我的异能的含义，我也能做到更恐怖的事？”
“理解没错。”水成打了个响指，“但是在这里，就不要使用你的异能了。”
“哦哦哦，好的，水成哥，我明白了。”
“莉莉真听话！哈哈哈哈哈哈！”水成一边大笑着，一边走出兑换所，“不仅如此，今晚我们还要招待一位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