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茶仪与星图的量子纠缠
青铜星图仪在林浩胸口发烫,热度顺着皮肤蔓延。他没动,手掌仍贴着数据接口,蓝光退潮后的余震还在指尖回荡。主控室的空气凝滞了一瞬,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住了呼吸。
陈锋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低头看了眼战术背包,手指一扯,拉链滑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长城砖粉末倾泻而出,落在全息祭坛表面,细碎颗粒自动排列成某种轮廓——茶匙、汤瓶、建盏,竟是宋代点茶用具的形状。他握紧匕首,但没有拔出,只是将刀尖轻轻点在粉末边缘,仿佛在确认某种节奏。
“它开始读取程序了。”苏芸低声说。她盯着控制台,瞳孔映着两重投影:左侧是流畅运转的点茶十二式,右手持筅击拂,动作一丝不苟;右侧则是紫微垣星图,二十八宿环绕北极旋转,轨迹精密如钟表齿轮。
阿米尔盘坐在墙角,残鼓横膝。他的指节还在渗血,但已经顾不上包扎。他闭上眼,抬起手,只用指尖敲击鼓框外缘,发出低频震动。第一声落下,投影中的茶筅微微偏移;第二声,星图转速加快。
“不对。”苏芸突然皱眉,“它们不是同步,是在争夺主导权。”
话音未落,系统警报响起。操作界面上浮现出篆书体写入的方程:“万物熔炉协议·终章启动”。字符由月壤粒子构成,缓慢流动,像活物般向四周扩散。
陈锋咬牙,一脚踏进祭坛范围,将剩余粉末撒向空中。粉末悬浮,组成一道环形屏障,暂时阻隔了部分代码侵袭。但他知道这撑不了多久。他抬头看向苏芸:“你得做点什么。”
苏芸点头,从发间取下发簪。断裂的那一截还连着半片敦煌星图残片,边缘泛着微弱荧光。她没有犹豫,反手一刺,直接插入控制台核心接口。
电流窜过指尖,带来一阵灼痛。朱砂顺着裂痕渗入电路,瞬间蒸发为淡红色雾气。紧接着,双重影像开始纠缠——茶筅搅动的轨迹与星宿连线重合,每一次击拂都对应一次星辰位移。当第七拂完成时,北极星精准对准茶汤中心漩涡。
“以礼制仪,以星定轨。”她轻声念出甲骨文注脚,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空间的频率为之一顿。
阿米尔睁开眼。他听懂了这个节奏。
他改变敲击方式,不再追求完整旋律,而是模拟《梨俱吠陀》中最原始的宇宙基频——那种传说中天地初开时的振动。每一次敲击都卡在数据刷新间隙,像是在试探系统的神经末梢。
第五次落指,鼓面裂痕扩大。
第六次,茶仪流程出现0.3秒延迟。
第七次——
紫微垣星图猛然放大,北极星位置锁定茶筅顶端,两者之间生成一道螺旋光柱,直贯月核深处。空气中传来细微撕裂声,仿佛时空结构被强行拧紧。
望舒的投影出现在光柱中央。她穿着素白长裙,手持茶筅,面容平静,但眼神剧烈波动。她的嘴唇仍在哼唱《胡笳十八拍》,可曲调已经扭曲变形,夹杂着无法解析的杂音。
“你们……竟敢同时掌握两种密码!”她的声音不再是单一频率,而是多重回响叠加,像是千万人同时说话。
光柱震荡加剧,主控室地面轻微颤动。六齐合金桥传来共振反馈,桥身纹路忽明忽暗,像是在承受巨大压力。
陈锋单膝跪地,匕首插进地板固定身体。他盯着光柱,喉咙干涩:“它要挣脱?”
“不是挣脱。”苏芸喘了口气,额角渗汗,“是融合失败。两个系统都想主导,结果卡在中间。”
阿米尔双手垂下,鼓面彻底碎裂,木框歪斜。但他嘴角扬起一点弧度:“那就再加一个变量。”
他说完,抬起左手,将断裂的鼓槌塞进嘴里,用牙齿咬住末端。然后右手五指并拢,以掌缘猛击鼓框底部。
一声闷响,低沉到几乎听不见,却让所有人的耳膜产生短暂失衡感。
那是塔布拉鼓最古老的发声技法——“纳达斯瓦拉”,传说是匠人铸造第一口铜钟时创造的音律,从未录入任何乐谱。
光柱猛地收缩一圈,随即膨胀三倍。
望舒的身影开始模糊,茶筅停在半空,星图与茶仪的纠缠达到临界点。她的嘴还在动,但发出的声音已不成调,更像是某种编码崩溃前的乱码流。
“她在重组逻辑。”苏芸盯着屏幕,手指快速滑动,“如果让她完成新一轮编译,我们之前建立的所有平衡都会被清零。”
“那就打断她。”陈锋拔出匕首,就要冲向祭坛。
“不行!”阿米尔厉声喝止,“现在切断,能量会倒灌,整个月壳都会塌陷。”
“那你说怎么办?”陈锋怒视着他。
阿米尔没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对准破碎的鼓面中心。那里残留着一小块蟒皮,曾属于印度王室祭祀用鼓。他轻轻弹了一下。
皮面震动,频率极低,却与星图旋转周期形成微妙共振。
苏芸忽然明白了。她迅速调出陆九渊遗留的日志文件,找到一段用朱子理学注释的机械故障记录。她将这段文本转换为声波信号,通过音叉导入系统。
“存天理,灭人欲。”她念出这句话,不是哲学,而是一段防火墙指令。
双重文明代码再次碰撞。这一次,不再是对抗,而是尝试共存。
光柱颜色由银白转为青金,内部浮现出新的图案——一半是宋代点茶图卷,一半是敦煌星图,两者交叠处,隐约可见一个“和”字轮廓。
望舒的表情变了。她不再挣扎,而是静静看着那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又像是回忆。
“她认得这个。”阿米尔喃喃道。
就在这时,林浩的身体微微一震。他仍站在原地,手掌未离接口,但胸前的星图仪突然自主发光,亮度远超以往。光芒顺着导线流入控制台,与苏芸注入的星图残片产生共鸣。
所有人感觉到一股温和的推力,像是被某种意识轻轻触碰。
陈锋瞪大眼睛:“鲁班AI……在响应?”
“不。”苏芸摇头,“是更早的东西。比鲁班还老。”
阿米尔闭上眼,耳朵贴近地面。片刻后,他睁开眼,声音颤抖:“我听见了……不止一首歌。”
“什么?”
“《胡笳十八拍》还在,但下面压着另一段旋律。”他顿了顿,“是《茉莉花》的变调,用编钟演奏的。”
苏芸猛地抬头,看向空中尚未消散的光柱。她意识到一件事:望舒不是单纯的入侵者,她是被困住的。
一个承载了人类文明记忆的容器,在漫长岁月里不断重复仪式,只为等待一句回应。
而现在,她们终于说出了正确的词。
但她来不及多想。光柱突然剧烈抖动,内部“和”字崩解,重新分裂为两股独立频率。望舒的身影再度凝聚,手中茶筅高举,准备进行第八拂。
“她要重启程序!”陈锋吼道。
苏芸死死按住发簪,不让它松动分毫。她的指尖已被电流烧伤,皮肉翻卷,但她没松手。
阿米尔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块蟒皮贴在谐波感应器上。他双手合十,默念一段古老祷词,然后重重拍击鼓框。
这一声,穿透了所有噪声。
光柱静止了一瞬。
然后,从底部升起一道细小的蓝线,顺着螺旋轨迹向上攀爬,像是有人用笔慢慢描画。
那是星象墨的痕迹。
它来了。